“是呀!”乔母接着说:“我在一家卖小笼包的饭馆里,专门包小笼包,做了这个才晓得,为啥小笼包里皆是汤汁,原来在肉馅里加了肉皮冻,加热后冻变成了汤,所以味道鲜呢!每天夜里四点钟就得去饭馆,辛苦归辛苦,但包三顿饭,而且工资还过得去。”
沈家妈叹口气:“侬也不容易!”
“我这一代人有几个容易的?命是最苦。十六七岁中断学业,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靠三十岁历尽千辛万苦回城,回来发现在自己的故乡成了外人,没钱没房寄人篱下,在三产单位工资微薄,好容易培养子女长大,又逢着失业下岗,没知识没学历、年纪也大了,只能去做最吃力的生活,男的嘛做门卫、保安、卖报纸,女的做保姆、卖茶叶蛋、摆地摊.......兄弟姐妹斜起眼乌子瞧不起。”乔母道:“若不是大过年哭不吉利,我真额是眼泪水淌淌地。”
沈家妈劝慰她:“再艰苦两年,等乔宇大学毕业出来工作,侬就解放了。”
乔母道:“还早哩!乔宇以在有一个做交换生的机会,啥叫交换生?就是被学校送去美国的大学读书,读个一两年再回来,伊他呢还有想法,打算继续在美国读研,他这个专业,没办法,要想有出息必须走这条路。”
沈家妈是过来人:“学费和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只要伊有出息,我砸锅卖铁也愿意!”乔母笑了笑:“所以讲天无绝人之路,正巧碰到动迁,我跟动迁办商议过了,要一套小房子,钞票把我多些,恰好够给伊做留学的费用。”
沈家妈道:“嗳,可怜天下父母心。宝珍也在美国,到时乔宇有啥困难,不要客气,就去寻伊,伊一定会得帮忙!”
乔母眼睛一亮,笑道:“我正有一桩事体要同侬讲哩......”
梁鹂觉得没意思,起身回到自己房间里,伏在窗台上往外望,雪没有停的迹象,有人在放烟花,绚烂的色彩像被稀释了,很浅淡的一个光影,恍恍就没了。她想起旧年除夕夜,她、乔宇、建丰雷打不动地到陈宏森家里一起守岁,陈宏森会拎煤炉子到房间里,烤些红薯和土豆当夜点心吃,时间长了,满屋子的甜香味儿,明亮而温暖,乔宇到哪里都是看书,她、建丰和陈宏森下棋或打牌,建丰最早撑不住,先睡着,她就和陈宏森看碟片......
这样一回忆,今年的除夕真是糟糕透顶。
她拿起一本小说歪在床上看,听着窗外风雪声,不知不觉就睡熟了,一会儿又被鞭炮噼噼啪啪声吵醒,再看钟已经指向十点半,连忙起身去隔壁间,乔母乔宇已经告辞离开,沈家妈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打瞌睡,张爱玉躺在床上哄梦龙困觉,舅舅不在,多数跑去寻阿宝一帮兄弟吃酒守岁。
梁鹂下到两楼去敲陈家的门,见是陶妈来开门,便问:“陈宏森回来了么?讲好十点钟到,以在十点半快了。”
陶妈笑道:“落雪天火车晚点也正常。”一阵低沉的歌声传来,她听着说:“是刘德华在唱《忘情水》,邪气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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