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演出前无意给陈宏森提了一句,并没有指望他能怎么样!
“跟我还客气!”陈宏森笑道:“侬要谢就谢我阿爸去!我也不懂,是伊讲额,演员首场演出邪气非常重要,要有人捧场,往后才好有继续登台表演的机会,捧场方式就是送花篮,我照着做而已!”
建丰道:“我晓得侬欢喜阿鹂!我也觉得你和阿鹂是绝配!”
陈宏森愣了下,笑起来:“有眼光!”
“不过昨天夜里,我演出回来时,看到灶披间,乔宇也欢喜阿鹂,还摸摸伊的头发!”建丰道:“阿哥,侬要加油啊!”
第捌肆章 而他的喜悦,却莫名的增添出几许空落来。
沈家妈撑着洋伞走在阳光地里,初一十五都要去龙华寺烧烧香拜拜佛,天气酷热,她逐年发胖,宝珍从美国寄来的衣裳,五颜六色邪气十分艳丽,尺寸也紧张,她又是个“作人家”勤俭持家的人,穿在身上倒是时髦,就是箍的肉一圈一圈,炫花人目。
淮海路的书报亭如雨后春笋多了起来,很小的亭子间,顶上一圈红帆布遮阳篷,印着东方书报亭几个字,四方玻璃窗口,外面白色塑料钩架上插满各类报纸杂志,窗内后架上也摆着挨挨捱捱,沈家妈走近想买一份新民晚报,窗内黑洞洞的没寻到人,只看到杂志封面印着明星照片,巧笑倩兮,骚首弄姿。
她叩叩玻璃喊:“有人吗?要一份新民晚报。”一个妇女突然从地底蹿起来,唬人一跳。
“原来是沈阿姨!”她忽然高兴地叫起来:“我是金凤呀,在国棉八厂做工的金凤。”
沈家妈起初微怔,细边量便想起来,是她个远方亲戚的儿媳妇,过年的时候见过面,也笑道:“我说看得噶很面熟,你不上班,在这里做啥?”
金凤面上的笑容褪去,叹口气道:“还上啥班!下岗了,我只会挡车纺线,别的本领一样没,幸得政府补贴我开了这爿书报亭,好赚些生活铜钿费!”
沈家妈问:“一个月能赚多少?”金凤回答:“马马虎虎够用。”她又问:“我记得嫂子在国棉十七厂,伊以在哪能啦?”
“伊倒没听到啥风声,也有可能一直休产假在屋里的缘故。”
“哦,我听闻上海棉纺织厂 30 家、织布厂 31 家、药棉厂 1 家已经全面停产,正在陆续做帮扶清算工作,要提醒嫂子先找起出路,到辰光时间才不慌。”
沈家妈谢谢她,又问新民晚报有哇。金凤从里面拿出一份:“刚刚才送过来,还有油墨香,收啥铜钿,不收,真不收,这才多少,收了我也发不了财!”
她们你推我让一阵,金凤这样棉纺厂的女工,车间机器轰隆隆,因而习惯扯着嗓门说话,跟吵相骂似的,沈家妈看见对过张小泉剪刀店里的营业员朝这边望过来,似乎在看热闹,不再推辞,笑着让她有空来家里玩,离得也近,便告辞了。
回到家后,张爱玉正抱着梦龙哄睡觉,梦龙看到阿奶回来了,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咿咿呀呀张开手臂要她,沈家妈洗了手脸,过来接过,顺便把金凤的话告诉了她。张爱玉听了果然心底发慌,平常看新闻也有这方面的消息,说改制分流所以没想太多,再还有点想当然,上海六七十家纺织厂,上万的女工,哪里会得说下岗就下岗呢。但听金凤的说法,似乎形势颇为严峻。她想了想道:“我明天就去厂里看看情况,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