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妈讲这个月水费涨了许多,让梁鹂拿了杯子牙膏牙刷和毛巾到弄堂的公用自来水洗漱,梁鹂晓得是支开她有悄悄话讲,她其实怪聪明、有眼力见。
待房间无人,沈家妈边盛泡饭边问:“你昨晚往庆文家里去谈房子事体事情,伊拉他们哪能讲?”
宝珍没有说话,把电风扇固定对准她坐的位置,拿筷子捣泡饭,泡饭里有昨晚余的一点排骨汤一道煮,表面一层浮油,一捣开,热气腾腾地冒,皱眉道:“烫嘴巴,哪能吃法子。”捧起碗摆到电风扇跟前吹凉,沈家妈拿过一个小碗,里面有四块黄灿灿的点心,宝珍没见过问:“这是什么?”
“那阿哥讲这是蜂窝糕。店里广东师傅的拿手绝活。”沈晓军在光明邨做厨师。
宝珍撇嘴不屑:“又是人家吃剩不要的,我才不吃。”她是医院护士,在这方面有讲究。
沈家妈不以为然:“吃剩又哪能,又没动过筷子,原样端上去,原样端下来,有啥可厌鄙的。你不吃算数,我和阿鹂一人两个。”
宝珍气鼓鼓开始吃泡饭,还是烫,顺着碗边沿吃,沈家妈把八宝辣酱挪到她面前,又抬手让电风扇转起来:“对牢对紧吹容易痛风。”
宝珍低着头忽然道:“我要和赵庆文分手。”
“又讲气话!天天喊狼来了,狼来了,当心有天狼真的来!”
“这趟狼是真的来啦。”
沈家妈听她语调不像赌气:“一准又是侬作天作地寻事体。侬讲,为啥要分手?”
宝珍咬着嘴唇:“就为房子还能为啥!赵庆文同伊爷娘父母一定要把其表叔的那套房买下来,日后把我们结婚用,或者让伊阿哥蹲过去,我们睡阁楼,让我们两选一,听听实在火气大。”
沈家妈道:“我教侬的话没讲么?让伊拉在浦西、哪怕买的稍远点,不够的铜钿我们来补贴。”
“讲了!”宝珍道:“他们跟中了邪似的,一定要买那棚户区房子,且讲两家皆是工薪家庭,存点钱不易,留着往后有大事体好傍身,此趟能不劳烦就不劳烦了。”
沈家妈也有些生气:“啥叫大事体!婚姻大事不算,还有啥么算大事体!我看小赵蛮通情达理的,怎么爷娘倒是纸糊的栏杆,靠勿住!”
宝珍吃了两口泡饭,食之无味,赌气道:“无论是住棚户区还是小阁楼,我皆不肯,倒不如分手算啦,我又不是寻不着。”
听她这样讲,沈家妈又有些肉麻舍不得,到底他俩人谈恋爱也有三年快了,小赵又是瑞金医院医生,年轻有为,人卖相脾气皆出众,自己闺女几斤几两她心中有数,娇骄二气,惯坏了!她想想说:“我去见见伊拉爷娘父母,看能不能劝说的动。”
“没用场,他们铁了心的。”宝珍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