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酒很久没有做过如此冗长的一个梦了。
梦中似是又回到了她幼时与父母一同生活的君山,她最喜欢君山的秋天,层林尽染,火红的叶子像花儿一样,风一吹就落下来,落在父亲的剑尖上,父亲轻轻一送,那叶子便递到了母亲面前。
母亲是极漂亮的,她笑着低下头,也不去接那片叶子。温和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零零碎碎落在她的头发和裙子上,恍惚间那个年轻人已经收了剑走到她面前,那片叶子失了依托,在空中挣扎了两下,缓缓落在他们的脚边,而父亲的吻,落在了母亲的额头。
热酒就坐在一边的枫树下看着,总觉得他吻得不仅仅是母亲,还有这一抹秋色。
从她记事起,热酒就与父母一起住在这君山上。
冬去春来,四级更替,日日平静,岁岁清闲。
因为鲜少见到外人,她十分怕生,偶有客至,也只是躲在房间里偷偷往外瞧。
那些人大多都称呼父亲为“冷大哥”,也有一些年级稍长的称呼他“冷大侠”。他们中有些空手而来,与父亲饮酒谈笑,不亦乐乎。也有人备着薄礼有求于他,他却常常只是微笑着摆手。
“在下早已不再插手江湖之事了。”他这样说。
可是热酒时常觉得父亲或许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平淡。
她原以为父亲天生柔和,就连拔剑都有那么些情意绵绵的意味在里面。
直到那日,她撞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月下,以酒洗剑。
银白色的月光落下来,残留在剑上的水痕似乎也变得锋利起来。那日父亲罕见的束起了长发,一身黑衣几乎要融化进这夜色里,而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也一起融掉了,那是她在画本子里看到的年轻剑客。
她趴在窗边,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双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生怕打扰了这时光倒流的瞬间。
她原以为他会舞剑,却没想到他只是静坐良久,而后收剑回鞘,一口气喝光了酒,悄悄回了房间。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热酒,母亲喜茶,父亲爱酒 ,所以她叫冷思茗,又起了个小名叫“酒酒”。
七岁生日那天,母亲送了她一把短刀。那是一把漂亮的金色短刀,刀柄上雕了一朵精致的梅花,梅花中央镶了一颗蓝色的宝石,她认出来这正是我母亲从不离身的那把刀。实际上,她也觊觎它很久了。可是从前不论她怎么撒娇,母亲都从未让自己碰过。如今她却弯腰将这刀仔细挂到她腰间。
“愿酒酒岁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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