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到曲冰的声音,连沉抬眸,看到那个他最信任也骗他最狠的人,就那么仿若无辜地望着他。
及至曲冰招手,他几乎下意识动身,意志却又生生将意图迈出去的步子拉回。
黑暗仿佛是一张遮羞布,将他不堪的想法藏匿;又仿佛一个牢笼,将他随时会失控的想法关起来。
“沉儿,怎么了?”
连沉抬头,曲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前,正自下往上歪着头瞧他。
她长眸里的关心,若是假装,也未免装得太真。
连沉听到自己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 “师尊说过,想从徒儿身上取走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
曲冰一怔,目光从对视滑向他的心口。
下意识的动作做不得伪,想要……心吗?
等待他不可自拔的一刻再狠狠践踏,让他求而不得,生不如死,诛心是吗?
呵呵,可是师尊,你已经得到了啊……
曲冰记得,她好像没说过要从连沉身上取走重要的东西,只是打过比方而已。
怎么会忽然想到这个问题?终究只是比方,是否用得着连沉的心头血去复活凌萧行还未可知,她怎么回答比较友好?
“不管师尊要什么……”连沉赶在她回答前先开口,“徒儿要这个。”
曲冰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一双手臂拉着倒入坚实温暖的怀抱。
很快,天旋地转袭来。熟悉的,灵府被冲刷的感觉。
曲冰惊得神魂僵硬,尔后便被无孔不入的感受淹没。她仿佛看到玄沙漫漫寸草不生的荒漠,因为一场春雨而长出茂密的青草,以及遍地颤颤巍巍、带着窃喜与羞怯的小花。
曲冰蹲下身,指尖轻轻点上这些惹人怜爱的小家伙。花草在微风中时不时弯腰,可可爱爱地向她点头。然而转眼之间,春雨化作寒意刺骨的冰凌,残忍地、密不透风地落下来,将那些刚才还欣欣然的花草狠狠砸进玄沙。
她想阻止漫天冰凌,也想张开双臂护住那些一望无际的颜色与生机。可她如此渺小,只能看着广袤的生机成片成片地覆灭。
“徒儿要师尊。”
连沉的声音带着某种神秘的蛊惑意味,如一张有生命,会自然生长的网,从头到脚一点点蔓延、束笼。
较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感受直击曲冰的神魂,没有任何铺垫与缓冲。她感觉自己像是汪洋里的一片轻舟,在狂风暴雨中随时会散成一张张浮木,在压倒性的强大力量面前,甚至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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