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等啊等啊,始终都不见你娘亲醒, 想她若是午憩睡太久了, 等醒来时, 定会头疼,便想将她唤醒。朕伸手到窗外, 折了一根海棠花枝,用花枝轻轻戳你娘亲的肩臂, 你娘亲只以为是蝴蝶在扰,闭着眼,抬手挥了挥, 还是接着睡。
朕见状,又用这花枝做笔, 在你娘亲掌心轻轻写字。起先写了好些‘穆’字,你娘亲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是沉沉睡着。后来, 朕在她掌心写‘顾琳琅贪睡鬼’, ‘鬼’字还没写完, 你娘亲, 就忽地攥手抓住了花枝, 睁眼坐起。
‘你才是鬼呢!’你娘亲一边生气地说着,一边作势要用花枝抽打朕。本是能避开的,但朕那时,也不知怎么了, 怔看着你娘亲没避,生生挨了这一下。你娘亲,似也没预料到,她真能抽中朕,微怔一瞬后,别开脸道:‘讨厌。’她紧攥着花枝,别脸坐了许久后,又轻轻地红脸道了一声,‘讨厌’……”
殿门内,黑暗中的琳琅,听穆骁在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他口中的事情,真的曾经在香雪居发生过。但,怎么可能呢,穆骁只在昭华死去的那年冬天,踏进过香雪居,她又怎么可能,对穆骁这杀夫仇人,近似情侣娇嗔地如此温和……
应只是穆骁在同呦呦胡言乱语,哄着呦呦快些入睡罢了。穆骁行事,常是不可理喻的,大抵是他之前随看了几场戏,这时候,就将戏中人的戏份,套用到她与他身上,在这里胡说八道、诓哄呦呦。
琳琅沉默地想着时,门外的穆骁,在向女儿笑讲了会儿旧日之事后,将他的小公主举高些,笑问她道:“你这捉摸不透的小脾气,就是同你娘亲学的是不是?”
未满一岁的孩子,哪里听得懂人话,只是因被举高高,觉得十分有趣,而在半空中挥蹬着小腿小手,笑音清亮如铃。
一声声甜美动人的笑音,隔门传来,令琳琅心颤如碎。早在呦呦刚啼哭时,她便已醒了,只是不能去看,只能暗自忧灼如焚地待在西偏殿里,细听着外面的纷乱动静。呦呦的每一声嚎哭传来,都像是刀子划过她的心,让她心疼不已,倍受煎熬,直到外面的呦呦,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才在这片暗色中,放下心来,挟着为人母的深深愧疚,默然感伤。
她的孩子,她的女儿,此刻就与她一门之隔,笑音如铃,可她却不能打开殿门,将她的女儿,紧紧地抱在怀中。自呦呦出世,她这做母亲的,还从未亲手抱过她。平日里,穆骁硬将呦呦抱到她面前,要她多看看,她见呦呦一日日地长大,肤色白净,双眸乌亮,又康健又活泼,心中甚是欢喜,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如既往地态度冷淡。
“好啦,玩也玩够了,乖乖回去睡觉吧,若在这里,把你娘亲给吵醒了,说不准她会抄着花枝出来,抽打我们的!”
门外穆骁的一声笑语后,脚步声与婴儿笑声,渐渐都远了。暗色中,琳琅背靠着殿门,缓慢无力地坐下,她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奈心伤一阵后,将心思,转到另一件事上来。
自平安生下呦呦,设法令呦呦获得穆骁的宠护后,琳琅内心所想,便是要如何杀了穆骁,为夫君报仇。穆骁是皇帝,大权独揽,而她一人势单力薄,必得在外有帮手。琳琅一直想知道,当初她与穆骁有私的流言,究竟是何人放出,一直在想,自己可否与此人合作。只是,迄今为止,她仍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不知能否与那人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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