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懂得爱,但懂得步步为营者那种小心和谨慎,唯恐行差踏错,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形于声色。”春和想起父亲,年幼时总不解的一些事,逐渐也能体会,“你若是喜欢我到不可救药的地步,那这喜欢未免太克制太冷淡了。”春和笑了笑,“我说这冷淡是你眼神里,行为上。你刚刚在派出所门口抱我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冷淡,不过我知道,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从去皇庭那一天春和就隐隐有了一些察觉,那天他在等凯哥的时候,他对春和的亲密都是做出来的戏,但这戏到底为什么要做,她并不太明白,到现在,她也只是猜测。
程景明眉开眼笑,大掌按在她的后脑勺,把她往客厅带,“那今晚陪明哥住一晚,可行?”
春和想了片刻,点点头。
他笑,“你不问我为什么?”
“你要是想告诉我,自然会说。”春和推开客厅的门,走进去,里面的样子,还是上次来的样子,似乎一点都没变过,圆形的地毯上依旧放着那两本英文原著,一本狄更斯的《双城记》,一本《教父》。
春和把那本《双城记》翻开,开篇是那句名句——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你有没有一刻会觉得,藏身在黑暗之中,光明就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行走万里,披荆斩棘,无数人牺牲在路上,可黎明的曙光迟迟不来?”春和问他。
他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收拢双手,抵在额头,表情慢慢变得凝重,然后开口,声音又轻又飘渺,像是堕入了某种回忆,“会,有时候会觉得黑暗就像是一把枷锁,把目光锁住,你只能看见泥沼里的烂泥腐肉,看见蛆虫在腐肉里钻营,这一切漫长的像是没有尽头,然后你怀疑,怀疑这世界本就属于黑夜,怀疑光明不过是人类的一种臆想。可是不能被打败,若是绝望了,就如了它意,就上当了。”
春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有些沉重,转了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相信你吗?”
他挑眉,示意她继续。
她说:“我总觉得你和我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起初我觉得像我爸爸,沉默、内敛、眼神凌厉,后来我觉得你像一个认识的叔叔,看不透,一千次会面,有一千次的印象,可以在无数的角色间随意地切换,再后来,我觉得你像那个叔叔的儿子。”
程景明的目光有些复杂,春和看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我认得他是在葬礼上,我爸爸在712抢劫案上牺牲,一同牺牲的还有好几位叔伯,他们的葬礼在一起举行,骨灰下葬到公墓的时候,有一个叔叔的墓碑只写了名字和生卒年,没有照片,据说他做了多年的卧底,功败垂成,被恶人枪杀分尸,我们连他的尸首都没有找到,那个墓碑前,是他的妻儿去祭拜,他的儿子才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和那位叔叔有六七分相似,想要哭泣又忍下了,想要伸手去碰碰墓碑,最后又收回了手,他的目光很淡,却淡的让人难过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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