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仁沣半阖着眼,整理着狱卒的说辞。
狱卒说,长公主和沈家抱养孩子冒充皇家血脉,但在柳仁沣看来,那孩子毫无疑问,肯定是真的朱家人。
他沉浮官场多年,又与沈临打过很多交道,能猜个七七八八的差不离。
“聪明反被聪明误。”柳仁沣哼了声。
柳宗全听见了,轻声问:“祖父指的是谁?”
“你说呢?”柳仁沣不答,反问。
柳宗全自嘲地笑了笑:“肯定不是说四殿下。”
朱钰这一连串事儿,可担不起“聪明”二字。
柳仁沣也笑:“我说的是沈家,一叶障目。”
皇上登基十余年,虽受沈家不少钳制,但这种束缚一定是一年比一年松,直到彻底挣脱开,大展手脚。
柳仁沣曾以为,沈家选了朱钰。
他们扶起了俞皇后,选朱钰也正常,倒霉就倒霉在,朱钰那人,不堪大用。
可是,沈家最后还藏了个朱家人。
那么小的孩子,等到他长大,沈家也就拖得太久了。
除非有一击必胜的可能。
可柳仁沣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在沈家覆灭之后,靠长公主的一己之力来扭转乾坤的。
沈家当时,是魔怔了吧?
一条路走得太久了,久到停不下来了,哪怕崩塌着,也掉不了头了。
谁让那是一把龙椅呢?
留着沈家的血的皇帝,沈家上下,谁能不被这镜花水月迷了眼?
富贵,权利、名声,人活在世上,求的就是这些,也折在这些上头,他柳仁沣也一样。
聪明,却也反被聪明误。
要不然,今时今日,怎么会坐在这阴冷的大牢里,等着哪天砍头上路呢?
“罢了,”柳仁沣叹道,“世事无常,谁想得到,殿下竟还走在你我前头。”
柳宗全抱着膝盖,低低应了一声。
夜色渐渐沉了。
四更天时,俞皇后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听见皇后惊呼,守夜的申嬷嬷赶紧上前,挂起床幔,跪在床前:“娘娘……”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俞皇后一把握住了申嬷嬷的手,“我做了个噩梦,我梦到、梦到钰儿出事了,他浑身都是血,’母后‘、’母后‘叫个不停,我想去救他,我拼了命要救他,可我碰不到他,我好着急、又好无助……还好、还好是个噩梦,只是个噩梦,没事了、没事了……”
申嬷嬷的身子绷紧了。
皇后娘娘的手心,全是汗水,鬓角亦湿透了,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