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羡龄仿照宋人的“梅花纸帐”,也做了一顶“百花纸帐”。将架子床的锦缎床帘换成了特制的洁白细纸,往四角各自安放一个瓷瓶,东边梅花,西边牡丹,南边水仙,北边翠竹。夜里宫灯一照,梅影花痕投在如雪纸帷之上,宛然成画,清雅非凡。
除夕这日清晨,张羡龄悠悠转醒,只见一帘花影,满帐寒香。
昨夜应该又下雪了,不然不会如此亮,张羡龄心想。
她侧过身,却见朱祐樘依然安睡着,这可是件稀罕事。这个人连睡着的时候都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照着拓下来,可以当道家□□夷老祖所传下来的睡功配图,右侧卧,屈右足,腰背挺直,泰然而卧。
因朱祐樘尚未醒来,张羡龄便凑过去,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他的睫毛又长又密,看得张羡龄起了轻微的妒忌之情,一个男孩子,睫毛那么长做什么?
她依稀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小说,好像里面有数睫毛的桥段,如今朱祐樘这眼睫毛,倒也可以数一数。左右闲着无聊,张羡龄便当真一根根数起他的眼睫毛来,数到第二十四根、还是二十七根来着,就数混了,没法继续下去。她略微有些烦躁,立刻推翻了刚才的浪漫想法,改成数眼睛。这个好数,一瞬间就数完了。
胡思乱想间,忽然见朱祐樘眼皮微动。张羡龄连忙闭上眼,装睡。
良久,都没听见动静。正在张羡龄打算睁开眼的时候,听见一声轻笑:“你还要装睡到几时?”
张羡龄立刻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你真睡着了,眼珠子才不会乱动呢。”说着,朱祐樘伸出手,揉一揉她的头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朱祐樘多了一桩毛病:在张羡龄面前,他总爱搞些幼稚的小动作。有时候朱祐樘会把张羡龄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缠着玩儿;偶尔,在张羡龄处理宫务的时候,他忽然唤她几声笑笑。等张羡龄抬眼看向他,他又说没事,只是想唤她的名字;又或者像现在这样,趁着张羡龄还没梳头,把她的头发乱揉一通……简直莫名其妙。
张羡龄气鼓鼓的,用五指为梳,顺了顺被他弄乱的长发,正打算出言反驳,说自己就算睡着了眼珠子也会动。可当她瞧见他那一双亮亮的眼睛,忽然心里一动,听他方才言语间的意思,倒像是端详过很多次她的睡颜一样。
思及此,她坐起来,偏着脑袋去看梅花。
她盯着拿梅花丹红的结蕊,道:“对了,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妥不妥当。”
“你说。”
“我想着,是不是可以给诸位老娘娘定一下每年可以拿到的年俸?母后和皇祖母名下皆有皇庄,每年都有子粒银入账,可是其他老娘娘们就不一样了。虽说分例和节礼都有,但倘若手上没现银子,要用钱的时候怕是为难。我看着那几位英庙太妃,也不像是会麻烦尚宫找我做主的人。我也不大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她们,总有疏漏的时候。”
“所以,若是能规定下来,一年的年俸是多少,对于她们来说或许好一些。”
张羡龄小声道:“我算了算,若是太妃品级的老娘娘每年拿三百两银子作年俸,拿坤宁宫倒也拿得出这笔钱。当然,也是我的一孔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