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辰临近晌午,杜蘅芜想了想,蹑手蹑脚地走回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帷帐掀开。
坤仪脸上还有些病态的潮红,神态却是十分安详,双手交叠放在绣着孤鹤的锦被上,仿佛在做什么好梦。
只是,连日的高热让她太过憔悴,哪里还有往常那威风的样子。
杜蘅芜抿唇,摸了摸她盖着的锦被:“这是我闹着玩送的,她竟还留着。”
两人惯爱斗嘴和互相挤兑,生辰之日又往往都会邀对方去吃宴,这是坤仪十七岁生辰的时候杜蘅芜送她的,孤鹤无伴,哀鸣河畔,就是个故意气她的玩意儿,咒她孤独终老。
兰苕垂眼:“殿下说,这世上懂她的也就您了,您送这东西不吉利,但衬她,加之料子上乘,没有不留下的道理。”
杜蘅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自个儿都不盼着自个儿好,谁还能救她。”
兰苕沉默。
屋子里香烟袅袅,混着药味儿,待着有些压抑,杜蘅芜却是没走,兀自坐在床边,似乎在等坤仪醒过来。
“杜公子死后,殿下原就是绝了念想的。”一忍再忍,兰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她说自己惯会害人,连待她那般好的杜公子都被她害死,往后余生也不指望能有真心人,便随意陛下指婚,就当报效大宋。”
“没想到遇见了昱清伯爷。”
聂衍真的只差一点就能将她从沼泽里拉出去了,他有本事封了她的胎记让她穿正常的衣裳,也有本事替她除妖灭魔,更愿意将她护在掌心。
谁料,也只是过眼烟云。
提起杜素风,杜蘅芜还是有恨的,杜素风自小苦读,其他姊妹在玩,他在练字,寒暑不休,深夜灯也不灭,好不容易一朝高中,前途何等敞亮,却没想到死在了坤仪的手里。
这事其实怪不得坤仪,但杜蘅芜没法不迁怒,那毕竟是她的骨血至亲。
坤仪过得好,她不开心,但坤仪若真的过得不好……说实话,她也笑不出来。
床上的人突然咳嗽了起来。
兰苕和杜蘅芜同时反应过来,一个将她扶起来,另一个顺手端了温茶给她。
坤仪睁开眼,看了杜蘅芜好一会儿,倒是笑了:“听说你退了徐枭阳的婚事。”
杜蘅芜满怀悲怆还没来得及抒发,就被她这句话给气回去了。
她没好气地眯眼:“我没找你茬,你反倒是想看我笑话?”
“哪能说是笑话。”靠坐在软垫上,坤仪声音虚弱,“我就是觉得好奇,他当时为了你与我过不去,简直是要逼死我,结果一转眼,倒被你退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