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步步挪到萍萍身后,哑着嗓子:“别喊了,我俩要自生自灭了。”
她跟萍萍说,
先撑到初三送年,再看能不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二人病患照顾病患,互相扶持了一日,到二十八,有人带着一大堆药材翻进院来。
是个男人,但戴着幂篱,看不见面目,踹开房门直奔床边,拉过姚书云的胳膊给她诊脉。
萍萍在不远处的贵妃椅上躺着,头回听见姚书云哽咽:“你来做什么?傻吧,幂篱阻挡不了,会传染的。”
“你才傻,我口鼻捂了帕子。”那男人应该幂篱里真遮了巾帕,说话含糊不清。
“你几时学会翻墙?”姚书云又问,“你是不是带梯子来的?”
“我会纵云梯!”男人没好气道。
“我信你?”姚书云又哭又笑,“你以前还说我要是胖点就不容易生病……”
“你省点力气吧,病成这样不要讲话!”男人说着站起,煎药、下厨。
萍萍跟着沾光,不仅得了医治,还喝到配干茄瓠的白粥,吃到盐蒸橙子。
男子去刷碗不在屋内,萍萍趁机问姚书云:“他是不是韩太医?”
姚书云热症未退,满脸通红。
萍萍挤出一笑:“他是你喜欢的人吧?”
所以姚书云才有那么多药膳,所以她们总在路上偶遇他。
姚书云咬唇。当年萍萍中毒时,她和萍萍其实没那么熟,也并非热心快肠才求阿兄。彼时她才进宫,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联络上情郎。
姚书云的声音低到快不可闻:“对不起。”
当时利用萍萍。
“不要说对不起啊……如果没有你和韩太医,我这回就挺不过去了。”萍萍笑,嘴干得蜕了皮,“感谢你们……还来不及。”
挑破以后,萍萍搬回自己房中。
再和姚书云同住,不合适了。
除夕这日,彤云密布,萍萍昏睡一场,再醒来躺床。上望去,天地皆一片白,把那黑天照成幽蓝。飘絮乱舞,呼呼风啸,仿佛随时吹破窗纸。
“银娘子。”韩太医外头叩门,风雪声盖过,萍萍好一回才听见,连忙应声。
韩太医道:“下雪了夜晚冷,书云让我提些炭给你。”他一外男不方便进来,“放门外了。”
“谢谢太医。”萍萍下地,脚像踩棉花,扶墙去开门时已不见人影。这么大雪早该封门,韩太医却将姚书云门前扫得干干净净,萍萍沾光,门口也辟出一条路,那八块黑炭就垒在路中央。
萍萍身上没劲,分三趟才将墨炭全抱回屋。关上门风雪立止,明明变温暖了,她的眼泪却情不自禁流下来。
自认为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却在这一刻异常羡慕,甚至嫉妒姚书云。
书云有人照料,有人呵护,这个世上不被爱的是不是只有她萍萍一个?
阿湛啊,可不可以也给予她一点爱意?
砰——
背靠门板的萍萍抹一把眼泪,循声转头。
砰——砰——砰——
火树银花,不夜白昼,她晓得这个叫九州升平烟火,她能想象此刻的太子在歌舞升平,喜气洋洋的除夕宴上向下举杯,意气风发,万人呼应。
萍萍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