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皆道官家去年有坎,若能挺过寿至百年,若不能便折在这一年。官家忧心忡忡,尤其中元节太后突然附身托梦,吓得他之后数月都举头畏触,摇足恐堕,惊恐万分,直至年关。
年一过,立了春,官家心境就不同了,不再畏惧,胆逐月大,甚至生出盛年时的雄心壮志,要再多生几个龙子,再加上八、九大王,二十年后从中选出最称心如意的储君。
官家明知柳湛不愿,还催促他成婚,不过是做做样子,这样久不立太子妃,百官参的就是太子,而非天子。
众口铄金,将来也好因这由头再废柳湛。
嘶——
官家如呷茶般呷了下唇,忍住,挺直背,不喊痛。
他足底的疮口已经越来越大,蔓过脚踝,还有向上烂的趋势。
不仅晚上无法入睡,白日行走亦愈发艰难。
就因为这,不得不用柳湛。
官家想到这,心中一恨。
官家待足痛缓解了些,才启唇吩咐:“娑罗奴,今年的郊祀你代朕去吧。”
柳湛抬起双臂,立直上身,再匍匐下拜:“儿臣遵旨——”
他早收到尚寝局线人报回,官家如今无论就寝还是临幸,已俱不褪袜,想来那脚烂得不能见人,快不能行走了吧?
所以去南郊祭祀这类不能全程乘舆的事,都差遣柳湛跑腿。
但秋九月的演武大阅,明明也要携百官登台,官家却只字不提,准备强撑病腿,亲力亲为。
官家在惧怕什么?
柳湛额头贴地那一霎闭上眼,彻底掩藏眸中的阴鸷和狠厉。
*
柳沛出殿,沿着水缸走,顺手拨了一路碗莲,再出福宁宫,甩干净手上水珠,撮口吹气,音是哨音,用的却《摸鱼儿》的调子,脚步轻快。
前面好像有人?
孤身一个,迎面走来。
柳沛促眸,瞧清是萍萍后,立止啸声。
他躲进翠绿丛中,等萍萍走过少顷,再钻出来,悄悄跟上她。
等到了近处,指尖一拍萍萍右肩,她魂都要吓飞,转过身见是柳沛,怒气更甚,却生生咽下呵斥,屈膝温声:“奴婢参见七殿下。”
她没即刻站直,柳沛便也屈膝,微微弯腰,与她平视:“紫絮——”
二人正处湖边,蜻蜓低飞,绕来萍萍身边,不知怎地,萍萍忽然就觉得身上黏腻脏灰,想回去沐浴。
柳沛抬手驱走蜻蜓,笑道:“紫絮,你关了几个月,本王也关了几个月,看起来咱俩都瘦了。”
萍萍旋即接口:“奴不敢同殿下相提并论。”
柳沛抿唇,鼻息笑出一声。
须臾,他抬手要扶她起身站直,萍萍忙后退一足距离,自己站直。
柳沛并不介意她的生分,笑吟吟问:“被关着的时候你都做些甚么?”
“殿下问这作甚么?”萍萍反问。
“本王这回禁足十分无聊,想多收集些旁人的,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