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没给另外那间空客房续炭火了,昨天的炭火因无人入住没用上,不能退,央小二搬到她这屋来。萍萍先将裙角撩起收在手里,免被炭火燎到,而后才蹲下来取暖,一想快三月了,自己竟然还能享用炭火,多奢侈的一件事!
今生有福。
她无声笑起,酒窝立显,其实火并没有生得很旺,但萍萍就是觉着身心都暖和了,连饿意也消散。
咚、咚。
“是阿湛吗?”萍萍起身开门,嗓音清脆。
“是我。”
开门一看,是店主人的娘子,刚才和店主人一道来收过房钱。
萍萍脑子里飞速核了一遍账,付的对的,没少钱,她便笑道:“刘娘子,您进来坐,是有什么事吗?”
刘娘子摆摆手,不进门。她先扫了一圈周遭,方才压低声音道:“小娘子,你家官人和那一群客官昨日没有回来!”
其实刚才就想提点了,但店主人不乐意,说刘娘子没事找事,店主人在时她便不敢多嘴。
“今天看样子也不会回来。”刘娘子吞吐又道。
萍萍一笑:“娘子和主人家刚刚已经知会过我了。”
昨日她托店主人传递阿湛的消息,但送完馄饨后,店主人再没有来找她。
她等了很久,就像那六年一样。
直到店主人再来收房钱,她主动问起,他才说无人归来。
刘娘子盯着萍萍,眨眼又眨眼,终长嘘口气:“娘子还是要早做自己的打算。”
和萍娘子的官人一起离开的那群人里,不还是个美貌小娘子么?
旧人眼中刺,新人掌心花。
萍娘子的官人,大约不会再归来。
雨下得很大,几乎淹没刘娘子的轻声,但萍萍还是听清了,她微微摇头,虽然等了好久,六年辛苦,但终究还是等到了阿湛,夫妻团圆,是好因果,不是吗?
所以,这次阿湛也一定会回来。
“他说了让我在这稍候的。”萍萍冲刘娘子笑,“他去取信物了,可能中途遇到了麻烦,耽误几天。”
*
朱方巷。
裴小官人纹丝不动坐在窗边,每日同样的位置,犹如石塑。
外头的雨噼里啪啦,天昏地暗。阁楼的窗子即使撑了叉竿,依然被风刮得剧烈摇晃,恍觉下一秒就要散架。
旁边的长随一直手护长明灯,避免被吹熄,却有几分坚持不下去,劝道:“郎君,避避雨吧,不然容易着凉。”
裴小官人依旧嘿然不语。
“郎君。”长随叹口气,“这几日大雨倾盆,洗面汤恐怕都不会出摊。”
何况萍娘子已不见踪影。
良久,裴小官人轻启薄唇:“我再等她几天。”
雨就这么哗啦啦下了一夜。
翌日,柳湛等人寅卯间上岸,天空骤然放晴。
船夫讨好:“员外福泽深厚,老天爷都照应,您上岸老天爷不敢落雨!”
林元舆连忙笑回:“大家都有福气,都有福气。”说时偷瞟柳湛,虽然太子并无怒颜,林元舆依旧补充,“福气保佑咱们这一路顺风顺水,顺风顺水。”
然而林元舆的话并没有应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