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棠音一身单薄寝衣, 托腮立在长窗前,等着新研制的香药慢慢风干。
秋节将至, 夜晚的露水也渐渐变多。若是不能在睡前将香药收回房中,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便不得用了。
本想着是让檀香与白芷临睡前帮忙收进房里, 可偏偏入夜后, 两人便不见了踪影,也许是夏日滞闷, 找了地儿躲懒去了。而交给门前这些陌生的婆子,却又不放心, 便只能自己守着。
她于更漏声中静静守了一阵,目光落于长窗外, 一成不变的夜景上,也渐渐生了困意。
一双鸦羽般的长睫刚垂下一半, 却听槅扇外轻微的几声闷响。
一声连着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将倚在窗楣上有些昏昏然的棠音惊醒。
她刚抬起眼来, 便见守在门外的婆子们无声无息地倒了一地,而许久未见的李容徽正立在长窗外,轻垂下眼帘,微带着疚意地垂目望着她。
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还轻轻搁在窗棂上,像是怕她昏睡中惊醒,不留神磕到了下颌。
“李容徽?”棠音的困意顿时消了,轻抬起一双杏花眸看向他,半是担忧半是嗔怪道:“你这段时日都去了哪里?既不在宫里,也不在皇子府邸,更不差人递封信来?”
“我听盛安说过,你令昭华身边的侍女来长亭宫中寻过我。当夜,我便想来相府,只是一直琐事纠缠脱不开身。直至今日才勉强抽身。”
他轻声解释了,又小心地自袖袋里取出了从各处收罗来的小玩意放在窗楣上,握了小姑娘的指尖轻轻摇晃,只低声央道:“往后再不会如此了。棠音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棠音架不住他这般,耳缘微微红了,忙错开眼,低头去放在窗楣上的小物件。
磨喝乐,陶响球,布老虎,兔儿爷,九连环——
棠音看了一阵,忍不住随手拿了一件,轻轻笑出声来:“你这是将我当成小孩子了?”
李容徽也笑:“我来之前趁着还未宵禁逛了一趟西市,挑着相府里没有的东西买了一些。”他微顿了一顿,又轻声道:“这些都是我小时候想玩没玩上的东西。沈相为人严肃,我便想着,你小时候的玩意儿兴许也不多。今日见了,便都买回来补上。”
棠音微微一愣,握着布老虎的手势放轻,低垂下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为人虽然是严肃了些,但私底下还是十分疼她的,其他世家贵女们小时候有的东西,她皆有。甚至连哥哥从街市上悄悄给她带一些市井间的玩意儿回来,他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苛责过什么。
李容徽给的这些,其实她小时候都是玩过的。
可李容徽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