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像是怕棠音反应过来, 恼怒于他方才的莽撞一般,迅速展开身形, 自闺房中逾窗出去,转瞬便消失在高大的马头墙后。
等棠音回过神来的时候, 人已经走远了,再生气便也有些晚了, 她只得微阖了阖眼,略微平复了翻涌的心绪,又低下头去看手里捧着的之纇香。
迟疑一下, 还是将香鼎打开,取出一点香末,放在傅山炉里燃了。
起调清淡微苦,承调热烈浓郁,而转调刚起,便戛然而止,令人猝不及防,像是倏然自美梦中惊醒,落得个心神不安。
无论如何品评,如今的之纇香,都算不得上品。不知为何,李容徽却如此执着,甚至愿意放弃已经制好的苏合香,去寻遍天下香药,去日复一日地等待,只为等她慢慢完成这一炉未知的香。
棠音想了许久,仍是想不出端倪,便也不再深想,只是轻轻将之纇香放在了几面上,微垂下眼去。
也许等到之纇香完成那日,她便会明白。
*
之后李容徽果然没有食言,各色从未见过的香药与花露,流水一般往她闺房里送。
每回,都是他亲自送来,也从没递过拜帖。
若不是有哥哥提前点拨,还真差点撞上前来量体裁衣的王娘子。
便像是今日里,天刚亮透,棠音的闺房槅扇便被人叩响。
彼时,棠音正整理着李容徽这几日送来的香药与花露,听见姜氏在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便搁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打开门来。
槅扇一开,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母亲姜氏,其后便看见一张带笑的圆润妇人面孔。
跟在姜氏身后的妇人一身裁剪利落的檀香色罗裙,腰间松松系一条深色的束带,两边同色披帛垂落,很好地修饰了她的身形,丰腴之余,又显得身姿婀娜。
姜氏笑着给棠音引见:“这位便是王记绸缎庄的王娘子。”
“王娘子。”棠音乖顺地唤了一声。
王娘子圆润的面上笑意愈甚,目光落在棠音身上,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圈,便又笑道:“沈姑娘这一年未见,还真是长成了大姑娘了。纤细之余,也愈见玲珑。去年制的衣服,秋日冬日里那些宽松厚实的倒还好些。这夏日里的,轻薄贴身,自是不合身了,少不得重新做上几身。”
姜氏也将目光落在自家女儿身上,柔和的眉眼间也慢慢显出笑来,只轻轻颔首道:“是该多做几身了。”她又对棠音轻声道:“你先随着王娘子将尺寸量了,再与我一同去前厅里选布料。”
棠音应了一声,一道与王娘子去了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