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血统不明的贱藉宫女所出,如何能与年少时的他所相提并论!
他眼底顿时涌上一层厌恶,猛地自高座上起身,怒然拂袖而去。
徐皇后这才复又显出笑意,款款随着成帝起身,端庄道:“陛下乏了,这场走马会,便至此散了吧。诸位卿家可各自回府。”
梁洪的嗓音不重,是以只有帝后得以听见。底下的群臣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成帝为何突然大怒,拂袖而去。
但终归是知道一点,这许多年未见天日的七皇子,终于算是得了成帝正眼。
往后,终归不能太过轻视了。
群臣们各怀心思,分别散去。
李容徽却像是天生不喜欢热闹一般,沉默着逆着人流的方向,往僻静处走。
两个奴仆正抬着被乱箭射死的霜行走过,看见李容徽吓了一跳,自以为冲撞,忙躬身行礼:“七皇子,奴才,奴才们不知道你会往这走,不是故意——”
话未说完,李容徽已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茬。
“是一匹好马,可惜了。”
他说着,惋惜似地伸手抚了抚霜行沾满了鲜血的鬃毛。那修长的手指一路陷进柔软的长毛中,徐徐向下,在马鞍的位置微微一紧,继而,轻轻停住。
“带下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李容徽漠然收回了手,独自往前行去。
宫娥宦官们都忙着收拾走马会的残局,四面人声寥落,再往里走了一阵,到了一座水榭旁时,终于彻底没了人声。
李容徽立在湖岸边一块青石上,伸出了一直放在氅衣下的手,轻轻松开手指。
三两根细如牛毛的金针自他指缝间滑落。
锋利的针尖一路于在日色下泛出冰冷的苍青色,最终坠入水面,彻底失去了踪影。
他以布巾擦了擦手,一路往来路返回。
只是步子,却加快了许多。
走马会才散席不久,棠音应当还未曾出宫,自己现在赶去北侧宫门,应当还能在人群里远远看上她一眼。
他担心沈相会为难她。
李容徽一路绕过水榭,走过抄手游廊,还未到北侧宫门的时候,终于在一处月洞门见到了相府一行人。
他怕被人发现,便不敢离得太近,便寻了一处假山,将身子藏在山顶的亭台后,居高临下地垂目望去。
视线里,小姑娘正低垂着头,手指捏着自己的袖口,神色有些怯怯,但一双杏眼仍旧是清凌凌的,看着并不似哭过。
李容徽心下稍安,只静静注视着她,良久不曾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