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音正要落下的笔尖停了一停。
长亭宫……
她虽不是宫中人,但来往宫禁也算是频繁,还从未听过这座宫室。
幸而这时李容徽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在清繁殿后向北一直走,便能看见殿顶上的牌匾。”
沈棠音松了口气,将宣纸往自己这侧藏了藏,躲着他的视线写下‘荣满,带太医来长亭宫。’几个字。
写完便小心的将宣纸叠好,掀起帘子递给外头车驾上的檀香,指了指一旁小亭里的石桌,示意檀香将信放在其中显眼处,这才回过身对李容徽笑道:“好了,这样他回来便能看见我留的信,府里的事也就不耽搁了。”
她的视线落回李容徽的面上,而后者,也如释重负地回以一笑。
车内微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他窄长的凤眼微弯,长而密的羽睫掩住了色泽迴异的眸子,笑意自唇边晕开,为那张过于冷白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暖意。
他笑得极为收敛,笑影刚铺上眼底,便迅速被垂落的长睫所掩下。
本是靡艳到极致而显得迫人的容貌因此而柔和了寸许,显出几分少年特有的腼腆与乖顺。
沈棠音的目光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
无论如何看,他都不像是宫中传言里那种人间恶鬼一般的人。
即便是自己的马匹踏伤了他,他也没有半分怪罪,反倒是一直担心她耽搁了府中的事情。
更没有因此而折断她的手腕。
那些关于他的凶戾阴狠,嗜血成性的传言……
应当都是谣传吧。
她这样想。
*
马车在檀香的驾驭下颠簸着向前行去,好一阵子,方于一座宫室前停下。
檀香将脚凳搁置于车下,又把手中的竹伞撑开,遮蔽在车前。
棠音一手扶着车辕,一手搀着李容徽,踏着脚凳小心地下了车辇。
木质的脚凳承担了两人的重量,有些咯吱作响,沈棠音一度担忧它会不会从中裂开,直到足尖落到了地面,才略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眼前的殿宇。
破败的大门上已经剥落了朱漆,上头斜斜悬挂着一个歪倒的牌匾。
匾内的题字褪了大半,还是残留着的铜锈令她勉强辨认出原本写着的是‘长亭宫’三个大字。
也正是这三个字,才令她确认自己没有找错了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