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心说你探究得有点太深刻了,我若是答得出,今年万法会上就是我开场了,“晚辈亦不知。只不过……”他偏过头,“棋之黑白,乃由人定。此时你手中所持,名为黑子,可我若非说它是白子,旁人又能奈我何?”
段从远侧目注视了他片刻,突然一皱眉:“狂悖之语!变白以为黑,倒上以为下,岂非贤愚不分,是非颠倒?”
“晚辈痴愚,只是在讨论棋之黑白而已。”萧倚鹤赶紧揖手,准备挨两句斥责便能顺势开溜了。
谁知他屁-股才刚从石凳上挪开,就听段从远笑了:“你让我想起一位旧友。”
萧倚鹤被迫把屁股放下:“……”
“他曾摔坏了我一张好琴,也曾在这烂柯台上观月赏雪,口中更如你一般,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他若还在,或许真能颠覆黑白是非也……说不定。”
听他之语,萧倚鹤迅速对号入座,后颈冒出密密麻麻小冷汗,您嘴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妄图翻覆黑白的……该不会是我吧?
段从远将一粒棋子抛起落下、抛起落下,突然猛地一把握住,攥在掌心:“你说,当初他背道而行时,可想过自己是黑是白?他若活着,看到如今世道,会作何反应?他若真能涤荡怨灵,为何不涤荡干净?!”
他一句又一句,目光一瞬间变得锋锐而咄咄逼人,质问得萧倚鹤微微后仰,呼吸也一窒。
可他质问得没有道理,自己何时也没有想过悖道,只不过是当时形势所迫,实在没有别途。
良久,萧倚鹤找回自己的呼吸,只好装傻:“……不知您说的是谁?而且我又不是他,我怎知他心中所想。”
段从远的目光变得复杂,他看了看萧倚鹤,终于将已捏出裂缝的棋子放下,痴痴道:“对,你又不是他。如果是他……他会明白的。”
萧倚鹤汗颜:不,他不明白。我本尊就坐在这里,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段从远神色愈加阴郁,收拾了棋局,又重新摆了起来,萧倚鹤看着他一点点地把棋子恢复成方才那局残棋的模样,俨然是要跟他重新下过。
“……”直到手里又被塞进了棋盒,萧倚鹤觉得,他不仅是身体有点问题,可能脑子也不太好了。
“——宋遥!”
正苦恼该如何脱身,烂柯台下倏忽响起一声略显焦急的轻唤。
他忙转头,见是薛玄微,心底直呼救星来了,忙眨巴眨巴眼睛朝他求助。
薛玄微匆匆找来,远远的看见他身旁坐着那个阴晴不定的段从远,心里微微提起,待走近了,又稳下脚步,低低呵斥了一声:“外门弟子不告而乱走,是为不敬,回去领罚。”
“是,宗主!”萧倚鹤赶紧丢下棋盒,忙不迭跑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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