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门外就是火树壶光的十里长街,满路香麝,街道两旁早已摆满了各色摊货——这场热闹,既是白云仙乡的盛大喜筵,也是众精怪们一年一度的天街灯市。
有些心急的新人捧着绣球一路往前走,而有些则慢悠悠地踱在街边。
薛玄微有些茫然,忽地一道温软的气流扫在耳侧,卷着淡淡的莫名香味,他心跳极快,敛下双眸盯着萧倚鹤耳垂上那粒彤色小痣,恍惚听他道:“小花精说走过三生桥,绣球没有落地的话,往后三生都可以在一起……你信吗?”
正思索,萧倚鹤拽着那头往热闹出扎去,那红绣球险些落地之时,薛玄微蓦地牵紧了自己这端,抬脚跟上。
明知是精怪间的无稽之谈,三生桥又怎可能在一座阴城之中,但薛玄微还是小心翼翼地收紧了绸子,护着红绣球生怕它提前落地。
回过神来,对自己这种荒唐的行为摇头直笑。
薛玄微侧过脸,萧倚鹤正停在一个灯铺前,灯铺的主人是位喜蛛娘,数条手臂同时飞舞,既能做灯,也能算账,还有闲空端酒来喝,看得萧倚鹤大为赞叹,连连抚掌。
在参差光尘之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醒目鲜活,像是天生便该醉卧风-流,优游自在。
他抬手一指:“好相公,我要那个。”
对于他动不动就撒娇叫“相公”,薛玄微虽还做不到心如止水,但至少可以面不改色,他抬头看去,见高高挂着一只转鹭灯,绘着仙女逐云。
喜蛛娘将灯取来给他,喜气洋洋地恭贺了两句,还特意在提手上也系了红绸:“这是我们小铺里最好的一盏灯!我花了三个月才做好,可真有眼光。”
薛玄微放下几颗灵石,跟着萧倚鹤走出铺子,看着转鹭灯,他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些画面,还未说出口,天际砰一声炸开烟火。
夜深了,天幕明灭绚烂,就像两人时起时伏的过往,如今回首,留下更多希冀璀璨。薛玄微有所情动,捧起了他的脸——却在这时,萧倚鹤一惊一乍站直了腰身,整个人不知为何僵硬了起来,连热闹也不看了,灯市也不逛了,绷着双腿,急匆匆地往“三生桥”的方向去。
桥下波光粼粼,却并不是真正的河水,而是万千萤火,似一条漂浮在脚下的银河。
薛玄微下意识看向手中的红绸……红绣球并没有落地。
一对对的新人在桥上相拥片刻,便往河中跳,惊起一团灵波涟漪。
萧倚鹤暗暗惊呼,低声问他:“你猜下面是哪儿?”
薛玄微蹙眉凝视片刻,只感觉到河下还有无数小空间,像是一间间密室,这条河便是一道传送法门。他将自己所感说出来,反被萧倚鹤一阵奚落:“没情趣。”
他粲然一笑,拽过薛玄微衣襟,贴在他耳旁软声道:“那是我们的新婚洞房啊……”
薛玄微吃惊,却被他反手一拽,两人同时从桥上跌下,一头扎进银河当中,溅起无数流萤。
虽然下面并不冷硬,薛玄微还是被摔懵了片刻,待他清醒过来正要起身,只觉肩上一重,一袭红衣翻身而起,伸手将他推了推,径直迈开双膝坐在他腰间。
身周红绸逶地,条条红纱自天际垂下,两人身下是一道浅溪,夜幕之下,清澈得几乎能将他们的身影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