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地方床只有一张,百家毯也只有一个,稻草更是都垫给伤号了。虚云规矩地默诵了一个时辰功课,才用剩下一捧硬茬草头在避风处铺了个窝,毫无怨言,就这么靠着墙角睡了。
重九接连三两日都时睡时醒,都是虚云照顾着喂水喂粥,擦身换药。
若非萧倚鹤知道两人非亲非故,只怕都要误会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不然何故如此尽心尽力?
昏沉了越五日左右,重九终于睡足了,只剩下胸前和右臂的两道深伤没有完全结痂,动一动仍然很疼。他醒来时木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火塘里微末热灰,可见那人没有走远。
萧倚鹤灰头土脸地翻窗进来时,正见重九自己下了床,去摸水喝。
重九端着一只豁口碗,一转头,诧异地看见虚云满身尘灰,正抱着一只山鸡,红头凤嘴,腰灰背蓝,尾上覆羽已经折断了几支,可怜兮兮地缩着颈子。
虚云见他站着,忙问:“你好了吗?可以下地了?”
他双眸明亮,恳切,连眨眼的姿态都透着一股认真。
重九多日来承蒙他照料,心里自然领情,原本的提防戒备也渐渐散去,低声“嗯”一下,又将视线定在他手上的山鸡:“你这是……”
虚云这才反应过来,想将鸡藏起来,又怕抓不稳叫它跑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捉住的。
萧倚鹤蹲在床上用稻草蹭毛,呸呸吐出满嘴鸡毛味,心想:这还不多亏了我!
以虚云那追一步念两句“罪过”,抓一下诵一声“阿弥陀佛”的架势,除非山鸡自己失足摔断腿,否则只怕抓到明年也逮不着一根毛!
虚云抱着鸡,脸色涨红了,解释道:“我,我不是要杀生……我是,是想抓它回来养着,下蛋……”
重九:“……下蛋?”
虚云愧疚地点点头:“你养伤应该吃点好的,但是我……”
重九听明白了,他两袖空空,又碍于僧人身份,不大可能化缘到肉蛋,便想等这只山鸡下蛋了,就有新鲜的蛋可以给他吃。
重九心里微微一暖,看向小和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但心软归心软,他为难地看着这只花斑大山鸡:“可是……”他一顿,“还是放了吧?”
虚云疑惑地冲着他眨眼。
似乎想说,要想养好伤,是一定要补充营养的,你不必担心,若是佛祖怪罪下来,也只怪罪到他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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