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一人道:“小兄弟,新来的?”
他转头看了一圈,才在阶旁一抹蓬松如盖的树荫底下,看见了一张枣木桌,后头坐着个和和气气的赭衣先生,手里兀自捧着一本书,瞧着是年轻,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酸儒气。
萧倚鹤不知这梦中人都是什么习惯,便没有贸然开口,静静地点了点头。
先生从桌下摸出数张大纸,又指了指身侧的空位:“请答。”
萧倚鹤没明白什么意思。
先生将笔墨都摆好了,见他迟迟不动,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呆呆地将他打量了一阵子,好像并不太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动,只好又一次伸手敬示,重复道:“……请答。”
怕是这位赭衣先生就是那白影人专门捏来放在门口揽客的假人,颠来倒去只会这么一句。
正犹豫着,三五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笑谈着打身边走过,俱斜跨着制式相仿的书袋,其中一个瞧着才十五六岁年纪,耳后扎着一条小辫儿,露出来的皮肤脸蛋是活泼健康的小麦色,且一笑嘴角便会冒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他一眼就瞧见了枣木桌旁的萧倚鹤,便热诚地拥上来道:“兄台今日刚来尚善学府吗?”
萧倚鹤又点了点头。
虎牙少年又笑,两手作揖,十分文雅,两眼晶晶地闪着光:“小可姓沈,名大栓,敢问兄台名伟?”
萧倚鹤:“……名讳。”
“哈哈哈哈,不要在意!”沈大栓哈哈地笑起来,并不觉得难以为情,他手指缠了下自己的辫儿,低头看着那张枣木桌上的大纸,恍然大悟,好心地解释道:“墨先生不善言辞,贤兄莫要放心上。这是学府入试卷,你答过之后,墨先生便会根据你的资质为你安排寝宿。”
他望着这位“沈大栓”仁兄,罢了,萧倚鹤也自报家门:“宋遥。”
“原来是宋兄!”沈大栓好似笑上瘾了一般,虎牙雪白:“小可观兄台一表人才,定是能考去天字苑的!”
话音刚落,一道悠远钟声响彻城池,沈大栓闻声跳起,拔步便要走,似乎是授业的时间到了。
萧倚鹤见他还算是个难得的清明人,只怕错过了就不好找,便一把将他掼住,顺势打探道:“沈兄留步!新来这里的人……是都会入这学府么?”
“不然呢?城里的人都是要读书的呀!”沈大栓一脸茫然,可他忙着去上课,实在是来不及与他继续夹缠,两腿一迈便如风跑走,遥遥喊道,“赶不上书先生的《五经总义》,今晚我便没得饭吃了——宋兄,等你入学了再聊,晚上人字苑来找我!”
萧倚鹤望着他的背影,心道,看来这梦境确是意在催人上进,学府也确实是在讲学。
若真如他所言,那此刻薛玄微应当与他失散,便先行一步了。
想及此,他施施然坐在枣木桌前,自得意满地搦起羊毫小笔,区区入试卷,还能难得到他么?如此思忖着,左手轻轻抖落,将那一卷大纸铺展开来,定目阅去——
第一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何也?试述。
萧倚鹤:“……”
他往下继续看。
第二问:絜矩之道,试极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