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往事如巨浪般扑向他，他感到身体往下坠，应焕的脸在他眼前模糊了，妆也像濡湿了似的，半融未融的金粉在走廊的幽幽的光下闪着，闪着，渐渐变成了赌场里金碧辉煌的水晶大吊灯，瀑布似的垂下来，好像随时可以落下，将他砸个粉身碎骨，遍体鳞伤。可又能怎样，他只能挑起眉梢，烟视媚行之间，谁又在乎他的一颦一笑。脱衣舞男只是金钱海浪中的一尾鱼，在嗜血的海盗们玩累了藏宝图和杀戮后偶尔品尝的鲜美肉质。音乐达到高潮，希恒背过身去，在筹码碰撞的靡靡之音中，在台下看热闹的人群中，哗—他的内裤和旁边一排内裤一样掉下，落在了脚边。其他舞男们转过身面向前方，伫立几秒后穿上内裤，在欢呼声中如模特般走向几桌已经胜利的玩家—后者多半眼神赤裸裸地看向他们，在赢的喜悦中不吝于花钱将快乐升华。希恒在青涩的犹豫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两个分别挑着蓝发和金发的舞男紧紧簇拥着最后一个出手阔绰的欧洲女人，娇笑声渐渐滑去，他看着她将更多纸币塞进他们的内裤边上，他突然由麻木感到恐慌。呆呆地和几个剩下的舞男站在一起，两手空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有，上天抛弃了他，只给了他一个诱人的脸和肉体。

而他不想出卖肉体。

他想起父亲还在时，他还有个家，为了他的舞蹈课，父亲白天一直干着好几份体力活，晚上也要挑灯。后来战争像魅影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爆发，那个清晨，父亲跟他说为了荣耀而战，当他哭着接到消息时，才知道从来只是为了他。

那时他才从遗书中发现父亲在夜晚的秘密。

一双父亲一针一线、东拼西凑舞鞋，他为了站上世界顶端，只是想够到天堂。

只要再凑够这笔巨额学费钱，他发誓，他只是这么一次，他一定做最优等之学生，领奖学金，不再来这种地方。

他仿佛看到自己正在与魔鬼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