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国钢抽出最后两张供状,摆在邵钧面前。
邵钧只看了一眼,就缓缓闭上眼,什么都明白了
邵国钢以前时常批评他,钧钧,你太幼稚,你太不成熟了。
邵钧那时候还对他爸爸的教训不以为然,我行我素,他觉着他做的事就都是对的,他走的路就都是正的。直到今天才明白,他确实幼稚,确实不够成熟,他这些年活得多么无知,糊涂,头脑简单,浑浑噩噩。
他不断误会着身边每一个人,他不了解他爸爸,他更不了解罗qiáng。
凌乱的一幕幕情形在他脑海里像过电一般游走,厂房楼顶的天台上,罗qiáng捧着他的头,罗qiáng抚摸他眉心的软骨,双眼发红,说你真命大,当时怎么就,没一枪崩了你;
郊外野地小河滩边,两个人赤luǒluǒ抱在一起时,罗qiáng的重量压着他,在他耳边声音沙哑,你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罗qiáng自首前两人最后一次谈话,这个人眼睛红红的,声音沙哑,口气是抵死的缠绵,宝贝儿,来,让老子抱个。
罗qiáng每一回用厚厚的手掌揉他的头发
罗qiáng每一回把嘴唇贴在他脑门上,脸上,胸口上
两个人之间的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罗qiáng早就知道了,早就把一切就替他筹算好了
邵钧扭过脸看着窗外飘扬的huáng叶,嘴角坚qiáng地紧阖着,极力不bào露情绪。
邵局办公室墙上挂着部委颁发的一幅幅奖状、委任书,屋外隐隐还传来一阵阵表彰会午餐会振奋激扬的音乐,这一切都刺痛邵钧的眼,刺着他的心。这些东西是属于邵国钢邵局长大半辈子的功绩,荣耀,一个像邵国钢这样出身低微白手起家的男人,奋斗一生的理想,事业,野心。
然而,这些东西也是邵钧心头的一口血,邵钧身体上割下来的肉,邵钧这辈子唯一付出的真心,这是罗qiáng自己为自己构陷的后本生的绝境。
邵钧心口拔凉拔凉的,身体突然后仰下去,冷冷地说:爸,沉了十多年的悬案,您竟然把案子破了,您这回真是立大功了。
邵国钢面孔严肃,冷眼看着人。
邵钧说:爸,您又升官了,您又能更上一层楼了,上回是从副手扶正,这回起码能进市常委?没准儿直接调任公安部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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