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爸爸又念叨小三儿,我的小三儿在哪呢,小三儿啥时候能出狱,啥时候能回来,将来啥时候娶媳妇,生小崽儿小三儿那时候坐在藤椅里乐着吃手指头,还有照片呢,可乖了
罗爸爸念完老大和小三儿,似乎想起了谁,嘴巴微张,怔住了,灰白的眼球呆滞地看着远处,看了很久没说话
老爷子阖上眼,临走前低声念叨的最后几句话,我真后悔,那时候没多关心他,可能多看他几眼,多疼那孩子一些,好好管他,他就不会那样儿孩子没跟我享过福,没走正道,没学好,他不欠我,是我欠了他
罗qiáng听完他大哥说的话,脸深深地埋在手里,额头抵着膝盖。
邵钧看见罗qiáng后背剧烈地发抖,拼命压抑着喉咙里低哑的声音,溺水窒息般粗声喘着气,哽咽着
罗qiáng出来的时候,从邵钧面前走过,眼底红肿带着浓重的血丝,哑声说:邵警官,谢了。
罗qiáng真没想到邵小三儿会这样对他。
邵钧这么做,就是拿把刀把他心口最不愿拿出来示人的那一道旧伤疤,生生地剖开,捣碎,血肉流了一地,再拿手捧着把他的血肉捧在手心儿里,用力攥着,让他疼,看着他流血,割除腐肉,然后再让伤口慢慢地愈合,生出新肌
邵钧这回在监狱里找间办公室,给罗老爷子烧七,是特意为罗qiáng破了例,开了后门。
监区长跟邵钧说:我说小邵同志,你觉着你这么做合适?
邵钧说:对付罗qiáng这种人,这么做合适。
监区长摇摇头:全监区的人现在可都知道罗老二的底。没错,这人不是一般人儿,他在道上有一号,这样的人咱私底下特殊对待,给一些照顾,也得有个度啊!你今天为他开这么个口子,他家送殡都送到咱监区里来了,别的犯人呢?以后谁家死了爹,都披麻戴孝到里边儿溜一圈,象话吗?!
邵钧在监区长面前满不在乎地耸肩:以后成不成,再说以后的。以后哪个犯人死了爹那得看是谁的爹。
邵钧心里有他筹谋的小九九。收拾罗qiáng这样的犯人,武力,监规,刑罚,上政治课,讲道理,硬的软的,那些统统都不管用;对付罗qiáng,就是要攻心。
罗qiáng不是铁板一块。这号人外表极冷硬qiáng悍,越是这样的人,他其实心里特脆弱,剥开那一层皮,里边儿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弱点和软处。
邵三爷就是想戳罗qiáng的软处,你哪儿最难受最怕疼,我就戳你哪儿。
当然,另外一半的原因,邵钧可没跟监区长老实jiāo待,跟谁都不能说。
每次看见罗qiáng跟他服软,他自己就软化了。那种感觉,那种滋味儿,邵钧也说不清楚,就好像罗qiáng的弱点就是他自个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