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不允许喝酒,邵钧怀里偷揣了一瓶大可乐。
大家以可乐代酒,全都gān了。大黑眼睛里有泪花儿,扭头悄悄地抹了
罗qiáng进七班这好几个月,大黑从来没欺负过新人儿。罗qiáng跟大黑碰了碰碗,问:出去以后啥打算?
大黑说:还能去哪,回家呗家乡恐怕都变老样儿了,找不着路了。
大黑笑笑,又对邵钧说:邵警官,我在您这儿待习惯了,我真不想出去,我都不知道,我出去还能gān啥?
邵钧眼一瞪:出去打个工,开个小店!
罗qiáng接口道:娶个媳妇,成个家!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没娶着媳妇,现在五十了,我上哪找媳妇,谁乐意跟我这样儿的大黑苦笑着,邵警官,我跟您说句实话,咱们监狱条件这么好,有吃有喝,管教们也客气,进来之前我没吃过羊肉、没吃过红烧肉,我进来以后全都吃过了,我生病你们还免费给我治病,比我们村儿里医保qiáng多了
二十年,外边儿那片天,早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天,我爹妈前几年走了,村里修路征地,把我们家房子征了,我连家都没了我真不想离开大伙。
刺猬、胡岩都沉默着,听大黑讲他的人生,那滋味就仿佛看到了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
那天的饯别席上没有酒,可是大伙好像都醉了,眼里闪着光。
羊腿上的肉啃完了,汤嘬没了,大家恨不得互相把旁边人的碗都挨个儿舔一遍,意犹未尽。罗qiáng这时候把一根根小腿骨拎出来,拆那上边儿的关节。
邵钧问:你gān嘛呢?
罗qiáng说:没见过吧?
邵钧眨眼:什么啊?
罗qiáng说:玩儿啊!
罗qiáng是六十年代尾巴梢儿上那一代人,小胡同里的贫民出身,打从一生下来就没赶上好时候,全国人民最贫穷最饥饿最动dàng最疯狂的年代。
罗qiáng从小没吃过啥好的,没穿过啥好的,更没玩儿过好的。小时候捡他大哥的衣服穿,裤子一直是不合身半吊着,袜子是两个大拇趾全破dòng的,脸永远都是脏脏的沾染着板车的煤灰,邻居们啥时候看罗家老二,都是孤零零地走在小胡同里,趟石头子儿,翻墙爬树,沉默寡言却身手利索,或者帮他爸爸扛大白菜,拉蜂窝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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