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给她倒了杯水,没说话。这是她必须要过的一道坎儿,只能自己跨过去。
“王知府算不上什么巨贪,可那也是与同行对比。真要算起来,大齐官吏薪俸何其之低,王夫人的钗环布裙俱是琼州境内最好的,他要维持他全家的好日子,多半是向下属索贿了,而这一层层的赃款必定取自百姓。”
“况且王知府来琼州赴任时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在这里娶了第二任妻子,置办下了千亩良田。他不鱼肉百姓哪来的钱?”
周恪到底心软了。她今年也不过堪堪十七,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有心理负担是正常的。
沈游沉默了很久,“不必找理由安慰我。假使这是和平的年代,按照规矩,他应该交由律法审判,轮不到你我”。
周恪微哂,“你要放过他?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审判他?”
沈游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迂腐到这样的地步。真要算起来,他不是我的下属,不适合我的律法。况且假使他泄密引起了别人的注意。不止你我要死,我们手下的人都要死。就算不是为我自己,也得为了我的下属。我得对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
“让他在赴任途中死去是最好的办法。这样一来既与你我无关,你又能接任王知府的位子。我们在琼州的布置就可以彻底展开”
“多谢你”,沈游看向周恪,她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周恪愿意去干这件脏活儿。
周恪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他干着这件脏活儿却又不瞒着沈游除了是希望她要做好杀戮、流血、背叛、牺牲的心理准备之外,也希望沈游看到是自己替她干了这事儿。
在博取心上人感激这件事上周恪简直无师自通。
可就在周恪颇有些得意的时候,他听见沈游说。
“我会让我下属中安全科的人与你一同动手”。
周恪不过短短惊讶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他看中的小娘子果真有着担当的勇气和魄力。
“你我如今是合作者,假如有朝一日我们杀害王知府的事情大白于天下,这样的污名与愧疚感合该由你我一同承担”。做了便是做了,沈游绝不以仁义道德掩饰自己的虚伪。
走上了这条路,就要做好双手沾血的准备。不止是王知府,此后所有的敌人都会死在他们的刀下,她悉心教导出来的学生们或许也会一个接一个地在敌人的刀下死去。
他们会把友方的性命、敌人的血肉以及他们自己的生命统统供奉在祭坛上,殉道。
沈游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雪亮的刀锋对准敌人。在这个即将到来的乱世里尽己所能的保护更多的人,竭尽全力减少流血与牺牲。
“周恪,王知府是敌人,所以我们杀掉了他”,沈游定定的看向周恪。
周恪肃然道:“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屠刀只对准敌人”。
沈游反倒摇摇头,“内部的审查一样需要,但是我希望内部的事物可以经过律法的判定,而不是主家的肆意妄为。一言即可生杀予夺,视法则条例于无物这样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允许的!”
周恪面对着沈游肃肃然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轻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