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与他相交的初衷,说好听一点是慕强心态,说难听一些便是有利可图。
接近沃尔夫便等于接近了一座知识宝库,可以在日后的科研当中省下不少事——他可比任何信息检索机器都智能得多。而且沃尔夫从来不吝于分享他脑海中无尽的知识,更不会有故意传递错误信息的小人行径。
所以当发现存在与沃尔夫正常沟通的可能之后,托马斯便发出了“喝一杯”的邀请,这恰也撞在沃尔夫的兴趣上。
只是当交往加深,理解加深,托马斯便发现,与沃尔夫这种人的友谊,会夹杂着一种奇怪的责任感在里头。
刻板印象中,爱好阅读的人一般都很享受独处,但沃尔夫似乎十分需要陪伴——他身上有着濒死的孤独感。他对孤独极端畏惧,却又与其长期共存。
托马斯天生情商很高,共情能力较强,对这种感知就更强烈一些。在遇见沃尔夫之前,他也没想到有人能被如此强大的厌世倾向裹挟,一边就要在孤独中溺毙,一边用叱骂声将所有人推得更远。
不负责任的父母,扭曲的童年,拖油瓶妹妹,巨大的经济压力。
以及由先天遗传或后天遭遇造成的暴躁的脾气,和偏执的精神。
另外,从沃尔夫喝醉后透露的只言片语中,托马斯隐约了解到,他的情感之路似乎也不太顺利——这是当然的,谁能和他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呢。
可以说,沃尔夫这人从出生起便没遇上过什么好事,这自然导致了他消极情绪颇重,那些在旁人看来仍是口号的环境问题、星际问题,在他眼里或许就是咫尺末日。他总是习惯了按最坏的结果考虑问题。
托马斯作为一个前沿科技工作者,他当然也知道资源剩余量临近阈值,但这仍足以让几代人安度余生——而且他们作为科研人员的使命不就是创造或发现新的资源吗?托马斯从不觉得绝望,人类如今可以探索如此宽广的宇宙,新资源的获取指日可待。
至于星际问题,就更不需要杞人忧天。地球与达鲁星已经和平了一百年,即便有些小摩擦,也绝没有到开启新一轮星际大战的地步,毕竟双方之间仍没有碾压对方的实力。
这是当代人的标准共识,但沃尔夫就偏不这么想,他一边兢兢业业地为科技事业燃烧自我,一边在潜意识里认为一切都是徒劳。
托马斯看着都觉得窒息。好在沃尔夫也没打算在这个小他四岁的毕业生身上找安慰,更甚少有主动邀请托马斯的时候。
所以当托马斯莫名地感到自己对“陪伴沃尔夫”负有责任的时候,他便开解自己——或许沃尔夫从未拿自己当成一个不可缺少的朋友呢,切忌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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