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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还记得当年徐州握着天子的手杀了陶谦为其立威时,那双手冰冷又颤抖。

刘协想将手抽走,曹操却牢牢抓着。

“陛下这样,臣也放心了,没有愧对当初的选择。”曹操叹了一声,松开手又说,“只是更愿陛下,不要如武帝一般到年迈时犯下大错。”

“!”刘协心生怒意,他竟敢指责武帝的过错!转念一想,这话有似是对他寄托了极高的期望。

等刘协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曹操缓缓离开宫殿走下台阶的背影。

比起当年在长安拦截董卓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样背影已经能看出些许老态。

“爱卿!”刘协不顾仪态追出去,长得拖地的冕服行走不便,摔倒在了地上。宦官宫人连忙上前搀扶,诚惶诚恐生怕降罪。

他低头看着垂过脚面的衣摆,眼前的珠帘不断晃动。

天子,天子,天道无情,其子自然也无情。

外戚老臣世族大家等着关于曹操的处理,刘协一直拖着在犹豫,等来了曹操辞官的奏折。

奏折里不仅仅是辞官,更重要的一条是继续针对世族大家的。

魏王愿做表率,提议官职侯爵王公之位不世袭,目的是为减少世族大家对中央的影响。外头虽有流言但还没坐实,眼下的情况便是:对汉室功劳最大、最忠心、权力最大的魏王都这么说了,你们其他人好意思还坚持世袭吗?

世族大家们当然不乐意,辛辛苦苦一辈子,就是为了家族后代的荣誉利益,因此加大力度往曹操身上泼罪名。

魏地的县令过了一阵才来通报:魏王留书一封,说他泛舟绝迹,登峨眉之巅,从仙人做逍遥游去了。

“退朝。”刘协心情烦闷,连着两日都没有搭理那些大家族送上来的奏章。他学了帝王之道,明白要牵制权臣的力量,所以任用外戚提拔曹党以外的人才,大多数权力都收归在自己手里,他其实隐约能意识到,如果曹操不肯替换权力的话,是完全可以阻拦的。

内侍小黄门提醒道:“今日荀丞相也请假了。”

刘协皱眉,问:“荀爱卿可有说是何故?”尽管荀彧也是曹操提拔上来的人,但其品行高尚,一心为国,便没有疏远更替掉。

内侍说:“丞相不知何故,已经绝食三天。”说是不知,其实人人都知。

刘协急切,咬牙道:“怎不早说!”

他亲自前往丞相府看望荀彧,明说可否是因魏王才如此?

荀彧摇头,颇为失望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孙文台、刘玄德是如此,魏王是如此,臣只是预见自己的将来,”

“他们声望势力太大了!”刘协说明自己的担忧,刘备孙坚是忠臣,可他不能去赌他们永远忠诚。

荀彧又道:“陛下若看不清本质,也无决心改变这注定走向衰弱的格局,将有势力的又岂止是孙刘与魏王。”

刘协不解,问:“文若,你是颍川荀氏,你就不怕所言不利于家族吗?”

荀彧说:“天下太平方有家族之利,国之兴旺方有家族之荣。”他深深拜下,不等接话又道,“臣也请辞养老。”

夜深,好不容易才入眠的刘协睁开了眼,一种无法言喻的孤独感扑面而来。

后宫妃嫔、前朝大臣,人人都是为了谋求利益,嘴上说着忠于汉室,实际忠于自己家族那一片小天地。

月凉如水,刘协披了件外衣走到庭院散步,随行的小黄门低头不言。

看着这个宦官,刘协想起幼年时长于深宫,先帝的那些弄权阉宦,说是忠于先帝,却把国家弄得一塌糊涂。

仔细回想,唯独曹操和他看重的那些人,放弃了自己得利的机会,选择将大汉这座将倾大厦扶正。这几十年走过来,曹操有太多称霸架空权力的机会,可是,似乎从一开始他就坚定不移地走向现在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