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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肴不由自嘲一笑,恰逢烛阴所言“念想”根虬一样深深地扎进大脑里,说“可曾有人全心全意为你做过什么?”

“全心全意”。

他情不自禁地摩挲喉根的疤痕,强压下去的浮躁心绪再度翻涌,感到烦闷和无法抑制的失落,意识到随着记忆的回笼,从内到外,他都越来越接近于死亡之时。

烛阴仅需信手一拈,他便再动弹不得,思绪就像抽丝般被剥离,逆着光垂首站定,一缕黑发拂过眉骨,像淋了场阴暗潮湿的雨。

印堂阴气似使瞳眸亦染上几分暗色,使他看烛阴的眼睛仿佛在看自己脖颈上流出来的血,有一种诡异的、垂死挣扎的、迷离而癫狂的美感。

他想他需要降温了,否则曼珠沙华会轻易洞穿皮囊,根须缠绕着脊椎骨生长,汲取五脏内的养分,将他化作一滩爆裂的肉泥,飞溅在十殿阎罗的台阶上——

洛肴视野陡转,一瞬跪伏于无间道狱,无形的力压下他的头颅,入目是一种污秽至极的黑红色,只听一字一句,如有千钧:“续命之举违逆天道,这是你应偿的代价。”

第0113章 前尘

他死了。

彼时他于阴阳交界道,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话本俗说黄泉路生彼岸之花,忘川河搭奈何之桥,桥过三生石,石上箴言:世路役役,最易没溺。

如今亲眼所见,着实不虚。

熙熙攘攘的亡魂自身侧飘荡而过,他沿忘川河畔而行,尽处临渊,深不见底,下为无间道狱,镇十殿阎罗与十八地府,魂魄由此入,算咸功德因果,或分六道,轮回转世——

“或投炼狱。”

黑无常领他迈向行刑处,足音像是骨髓一样被蛆虫吃干抹净,脚底暗红的颜色缘于层层叠叠的血肉干涸,再铺上一层新鲜的热糜,柔软得好似顶好的羊羔绒。

有人在嘶吼挣扎中狠狠攥住了他的脚踝,五指铁钳般掐进皮肉里,他步伐因此一顿,紧接鞭笞的痛楚猝然袭来,鞭上倒刺犬齿似的啃咬撕扯,他目视着手腕扣上镣铐,狱卒引颈号道:“剥皮——”

于是闪着银光的、仿若蝶翼的刃游走肤上,好像轻轻一掀,他的脸就会飘落到地面,被践踏进那厚厚一沓的污垢中,不分你我地融合在一起。他想何不将双目也剜去,将双耳亦割去,他既不想看,也不想听,饱受酷刑的囚徒惨相却生生烙印入魂魄里。

狱卒说:“削骨。”于是利器更深一点地陷进筋脉里,徐徐挑断手筋足筋,大抵是因剧痛而思绪恍惚了,他又想何必呢,他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错要沦落至此。

顷刻之间仿佛起了风,将一片要在光下才能看清的悬尘撞得零碎,他总觉那些尘埃是一抔黄土的细碎颗粒,随祭品焚烧的灰烬流落到九泉之下,令他记起些什么。

哦,续命。

洛肴自昆仑回到抱犊山,将文叔武叔张婶刘伯的尸首收敛入土,夜观星象,问天地占命理,蓍草更易,卜得一卦,上书八字命硬之人,克父克母克夫克妻。

他将那纸命书扔进悬崖深涧里,凋谢的枯叶般落入千仞陡崖,奔过长安坍塌消弭、又平地高楼的街衢,再一次,立于鬼域门前。

却浑身一颤,心底大恸,唇边无声呢喃着:“门...关了。”

他攥紧了掌中的玉,曾挑灯夜读许久,终于从它篆刻的纹理中解出的二字。

素舒。

这是来源于却月观的玉。

他恍然知晓那一卦蕴含的真理,亦明了这死局般,无解的因果——

那人是来关鬼域门的。

洛肴竭力呼吸着,却仍有些喘不上气,不住去想确实是他害死了他们,如果他当初没有拔出六如剑,没有解开所谓的钥匙,鬼域门就不会重启,或许那人就不会寻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