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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凭风道声原来如此,剑眉唰地扬起:“朝廷曾下令禁绝妖社不假,可是个中细节从未对外公开。至于十诰经。”

他转出柜台,走到伙计面前,靴尖刚好踩住缓缓西移的光线,复抬起时,那里什么都没有,屋内一时陷入寂暗。

“先帝昭淳皇帝在世时,对神佛之说一贯敬谢不敏。持林妖言惑众,自然更引得他深恶痛绝。混元社伏法,先帝下旨火烧广元寺,更严令经办官员不许透露与此案有关的只言片语。便是被信徒奉为圭臬的《十诰经》,对外也只管用妖书来代称。你虽开书局,却无缘窥见这其中详实。”

伙计尚在挣扎间,突感颈后一沉,整个人被原地提起,往后重重一抛。

他猛摔在那把瘸了腿的老藤椅上,一阵猛烈摇晃,颠得他头晕眼花。叶凭风弓身随上,屈腿卡住椅子腿,抬臂间剑已出鞘。

剑脊一掠而过的寒芒,映亮了叶凭风双眸。那一眼望不见底的漆深,让伙计如着魔般唬在当场,连求饶也忘了。

“偷印禁书,罪加一等。大梁律法,还需要我同你多解释吗?”叶凭风嗓音沉郁地追问道。

“佛门礼敬权贵人,所以炮制了蛇龛,将其名讳供奉。至于那些卑如草芥的信徒,持林看不入眼,但也得笼络。”

叶观澜将写好的经文晾在窗沿,用石块镇压:“广元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山门外开设法坛。布教之余,也会给前来膜拜的百姓赠送经书。佛寺被抄以后,官兵从中起底出大量私刻书籍,印版却不知所踪。经翰林院查实,那些名为《十诰经》的私书,假佛法之名,内含悖乱之语,实则为持林煽动人心的宣传籍册。”

他回身看向陆依山,“曹鹧尤一介武夫,论口舌之利,无法与持林相较。倘若他有心借助混元社的余威起事,拾人牙慧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拾人牙慧,陆依山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刻制十诰经的印版下落不明,也就意味着,任意一家书坊,都能复刻那些乱人心智的邪说。而那些罔顾朝廷法令私购妖书之流,日后自然成了曹鹧尤最忠心不二的拥趸。”

“督主睿智,”叶观澜唇边露出智珠在握的笑容,“我记得一年前的妖书案,东厂曾经查抄过一批不法书商。那些人的底细,不会人比督主更清楚了吧。”

素笺经风吹得跃跃欲飞,怎奈何重石威压,陆依山在那似含忌惮的扑簌声里,眼神陡地明亮。

“公子发话,咱家焉有不从。只是眼下时间紧迫,挨个盘查也是宗大活,怕只怕任艰事难,就算将督军帐所有人手都撒出去,仍力有不逮。”

“这有何难?兄长的三千叶家军早就摩拳擦掌,只等督主的情报行事......”

“交出奉经人的名册,我担保留你一条命,总兵府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叶凭风维持着逼问的姿势,手底剑锋却不曾再进。

有梁一朝的宿将中,不同于姜维的厉直、安陶的跳脱,叶凭风最大的长处在于稳,就像一片汪洋大海,即便在无风无浪时分,也天然怀有使人生畏的磅礴气势。

伙计被那两道似海深的目光攫住心神,他惧怕地吞咽唾沫,连着好多下,才勉强从涩到发干的嗓子眼挤出声音。

“将军没有实据,难道要动用私刑不成?”

叶凭风默然。

伙计壮了胆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小的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王侯,卿相,总兵,凭谁都不能屈打成招,否则就是枉法,枉法!”

然而下一秒,他虚张声势的嘶吼就被人截断在嗓子眼。

叶凭风只手卡在伙计下颌,迫使他半张开嘴,另只手绕去他脑后,顺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