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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此时,目光不经意横扫,他陡地自龛壁内侧瞥见了一行小字。

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字体的金漆半已剥落,陆依山谨慎地把脸凑近,瞳孔蓦然放大。

紧跟着他点燃仅剩的引火奴,利用火光驱散了蠢蠢欲动的蛇群,将每只龛盒内壁的小字逐一快速辨认过,神情随着视线游走而愈发凝重。

终于,陆依山直起身,“拿上我的手牌去公廨,让姜不逢从守备军里调一队人马,须胆大心细些的。若担心城防因此出纰漏,只管往东厂督军帐借兵。咱家的人不能干涉地方军政,替他姜大人守一守城门还是可以的。”

里长听得云里雾里,又不敢多问,稀里糊涂点了点头,刚要跨出房门,陆依山再次叫住他。

“你在庆阳城扎根年久,对地方风物比旁人更熟悉。回去仔细想一想,甘州之地可曾闹出过宗祀之乱,尤其是,与蛇相关。”

从阮平在庆阳城外的别院回来,更漏已经走过子时。陆依山满身疲倦,仍旧一头扎进书房。朱苡柔几次三番遣侍女催促他用膳或就寝,都被陆依山以“战事为先”给婉拒。

这样废寝忘食的状态似已持续了很多天。自打黑水塞一役后,陆依山就仿佛多了使不完的力气。

他白天坐镇督军帐,听各路情报源源不断汇聚而来,除了替忙到焦头烂额的姜维补苴罅隙,还要过问应昌军镇钱粮调度一应事项,以避免在前线拼杀的绥云大军后继乏力。

陆依山忘我地忙碌,外人看他一切如旧,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默。可但凡知晓点内情的人,无不在惊心揣测那潭死水下的汹涌。

这些天,每个人都在心照不宣地避开一些字眼,比如生死,比如大义。

在那些复杂纷纭的目光里,唯有陆依山始终不置一词。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方式,谢绝了所有可能的同情,从带回陆崛殊尸身的那天起,甚至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打发走朱苡柔的婢女,陆依山在灯下研墨提笔,开始细细梳理起从咸德四十七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

先帝晚年荒疏政事,久不临朝,虽名义上把西北十二都司事权交给最信任的儿子,晋王刘璩,却因后者从未之国而形同虚设。

塞防空虚,关外诸部渐生异心。咸德四十七年,鞑靼纠集大军南犯。尽管梁军在燕国公的带领下,拼死守住了喜烽口,但西北军政经此一战,慢慢显露出了乱象。

这时恰逢四相……陆依山写到这里笔势卡顿了下。

烛烟有些熏眼,他抬手,将蜡烛挪远了些,方继续写道。

狼烟遍地,恰逢阮平因不忿小旗欺凌揭竿而起,各路豪强攘臂效仿,河西沦为宵小的角斗场,也造就了南屏、北勒的声名远扬。

那之后,刀剑二宗离心,分别被不同的庙堂势力招揽。而齐耕秋同样得益于和谈有功,还朝不久即拜翰林院大学士,又数年,擢迁内阁。

但他并未因此感念皇恩,反而为晋王之死耿耿于怀,以至酿成心魔。

倏地,陆依山停住笔,对着纸上洇开的墨渍陷入沉思。

齐耕秋、他的父亲、阮平,乃至后来的修罗琴、猗顿兰……他们应当效忠同一股势力——极乐楼。

这是一个翻遍拾晷录也寻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