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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孬种!孬种!”晁文镜蓦地语衔悲愤,周身劲气跟着勃然而动,“我这一身百煞罡气自练成之日起,无人能破,只你父亲是个例外。那次要不是丹飞鹤拦着,我兴许已成他的剑下亡魂,可惜了。”

九死一生之事经他这么一说,倒成了憾事。叶观澜暗中纳罕,心想这百煞鬼身法诡异,脾性更加奇谲。

陆依山还是不说话,晁文镜讽刺一笑,又道:“世间已无君子剑,连魏家那点风骨也要遭弃了吗?雁行一炬,赤地千里,怎么就逃出了你这么个孬种?”

“我、不、是。”

陆依山艰难地从齿间迸出字眼:“山以为屏,北勒鞑虏,侠心剑骨,可战不可降。”

团雾之间骤然爆发一阵狂放的笑声:“侠心剑骨?笑话,你连剑都拿不起来了,还谈什么骨气!”

笑完又叹,“可怜我行此半生,难逢对手,好容易碰上一个,却因多事之人的阻拦,不得畅快。当初我救你,原是为了多年后还能有个对手,几曾想堂堂北勒山庄竟是狗尾续貂,一代不如一代,此生只怕夙愿难偿喽。”

黑气随着哀叹声彀纹迭宕,渐有狂澜压顶之势,陆依山却怔在原地,目光痴住似的凝望那柄剑。

记忆纷至沓来。

火,到处是火,好大的火。

山庄内外乱作一团,奔走哭求声层出不穷。母亲突然闯进屋中,满面泪痕,鬓发散乱,她将他推进五屉橱后面的狭窄空间,摘下壁上闲挂多年的宝剑,决然返身冲进了火海。

他看呆了,一时竟忘了哭泣。

印象中的母亲气质婉约,一如她的名字般,是父亲养在深闺的幽兰。可彼时,母亲却用那双绣花的手握起了杀人的利剑,而父亲也平生第一次没有护在她的身前。

“爹,爹在哪……”

他在泪眼朦胧间迷迷糊糊地想。

时隔多年,陆依山早已看不清行凶之人的脸,只记得杀手颈边无意间露出的蝮蛇纹身,打斗时像极了蠕蠕而动的蛇影,还有母亲上下翻飞的裙角。

他到此时方知,母亲的身手原是这样不俗。

斗然间,两条黑索腾地而起,横空掠来,像极了蛰伏许久的蝮蛇伺机展露它们的毒牙。

母亲为黑索所伤,匍地难起,她手中的剑也跌飞出去,正落在陆依山面前不逾半米处。

又是一条黑索照面点到,绞住了母亲的脖子,越收越紧。

陆依山瞬间忘记了叮嘱,颤颤地伸出手,却在指尖触及剑柄的一瞬,越过母亲的侧肩,看见了倒在血泊中,已无声息的父亲。

玉山倾碎,长剑两折,这情形落在年幼的陆依山眼中,不啻天崩。

正在这迟疑的一瞬里,母亲的手无力地垂落。

陆依山忘了自己怎么逃出的生天,他伏在小师叔背上,拼命咬破下唇,面颊还沾着母亲被斩首时飞溅的血滴,干涸以后又被懊悔的泪水打湿。等丹飞鹤醒觉,后背早已猩红一片。

满眼的绯色映着火光,汹汹而来,就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吞没进血海里——腕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力道。

陆依山回过神,叶观澜正站在身前,嘴唇一翕一张。

半刻,陆依山分辨出他说的是:“影子。”

千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