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央回头看见毕庆堂跟在一个老修女的后面向她招手,就快走几步跟了上去。老修女带他们顺着围墙走,在学校背面的围墙上用钥匙打开扇小门,放他们进去。毕庆堂混惯了租界洋场,会说些英文,便亲亲热热和那外国修女道了谢,那个满是皱纹一脸严肃的修女还对他笑了笑。
不是说这个学校管得比总统府还严,外人不能随便进去的吗?谭央不解的问。毕庆堂无所谓的一笑,自嘲道,我这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方法多,对女人尤甚。不过呢,你大概不是个女人。
他们透过教室的窗户看见言覃背对着他们坐在凳子上,还没上课,班级里那二十来个孩子三五一伙的玩闹着,只言覃,一动不动,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啊,叫做父母的心悬了起来,满腹酸涩,倒像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几个小女孩拍着皮球,一个棕色头的小姑娘不小心把球拍脱了手,皮球滚到了言覃的脚边。言覃偏着头想了想,就蹲下捡起球还给她们,自己也站在旁边看起来。那几个小女孩又拍了一圈,轮到棕女孩时,她把球递给了言覃,言覃拿着球生涩的拍起来,只拍了两下,球就飞了。棕女孩跑出去帮她把球捡回来,两个小姑娘相视而笑。
窗外,谭央和毕庆堂不约而同的舒了口气,相视而笑。
孩子,总在你意料之外的独立、勇敢。怀着一样的心境,坐在回去的汽车上,毕庆堂和谭央欣慰、感慨,同时还有隐隐的失落。毕庆堂还很不是滋味的掰着手指头和谭央算起来,囡囡八岁了,包括在你肚子里的那年,只一次离开过我,就是那年送你去德国留学的那次。从今往后就不一样喽,我白天都不大见得到她了!谭央略笑笑,她长大了嘛,没准以后还去出去留洋读书呢!毕庆堂冷哼一声,那怎么行,我可不放心!没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我出去陪她两年!
毕庆堂听了她的话,心中竟难过起来,涩涩道,若我也能去,就好了!谭央见状忙宽慰道,你在上海这么大的买卖,哪里就放得下,出得去呀。毕庆堂却并不领情,不依不饶的急切追问着,那若我能放得下呢?小妹,我放得下这些,就能同你们去吗?谭央艰难的摇了摇头,转过脸看向车窗外,泪珠便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毕庆堂见她摇头,心中的苦痛难于言表。原来他们之间的那道宽大的沟壑,是用再多爱,再长的时间也填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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