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谭央去得最多的倒是赵绫家,他们夫妇有属于他们的隐秘事业,晚上常常不在家,一个帮佣的老娘姨实在应付不来三个岁数差不多的淘小子,赵绫就总是不客气的在下班的时间打电话喊谭央去她家帮忙。小孩子哪怕是最顽皮的,也自有他们的可爱之处,三个孩子大的十岁,小的五岁,围着谭央小姨,小姨的叫着,快睡觉时他们又横七竖八的躺在赵绫的大床上要谭央讲故事,这样的时光虽然又累又吵却乐在其中。赵绫还时常开玩笑,说自己好大的面子,叫留过洋的小儿科医生做保姆,可是谭央知道赵绫的一片苦心,她是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太过寂寞。
所以一个女人,总要有三五知交好友,即便父母故去,儿女长大,丈夫离去,有朋友在身边,就总坏不到哪儿去。
在充实又有规律的日子里,谭央慢慢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新轨迹,如清水般平淡的光阴是最适合疗伤的,那道伤痕虽然无法愈合,却埋藏得更深了。
转眼到了秋天,路边的梧桐叶子黄了,谭央的医院也开得愈的像模像样了。她以前总听毕庆堂念叨说做正经生意难,赚钱颇不容易。可是轮到她开最难经营的医院时却是顺风顺水,未曾有半分磕绊。谭央因为治好了两个有复杂病症的小孩,有了口碑,还上了报纸。于是作为小儿科医生,谭央在上海渐渐有了一点儿名气。也因此,一些达官贵人会请她去家里为自家的小公子小小姐诊治。所以这一天,当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军官拿着一个大人物写的字条叫谭央上门看病时,谭央并没多想就换了白大衣,拎上药箱跟了去。
车开到上海郊区,在戒备森严的灰色高墙里,到处是持枪的士兵和匆匆来去的军官,汽车径直开进去,所到之处,军人们看见这辆车便忙闪到两旁,肃然而立。汽车通过一道又一道的大门,最后在一座砖红色的楼前停下了,这栋楼的窗子稀稀拉拉有几个拉着窗帘,楼前的过道两侧还有两片不大的草地,这算是谭央进入这个地方后看到的唯一带着点儿生活气息的房子了。
谭央一路上问那位开车接她来的军官,小孩多大,都有什么症状。军官却一本正经的说,林副官叫他来接谭医生的,其他的都不知道。谭央看着眼前这栋楼便估计,应该是哪位长官带着家眷住在这里,如今小孩病了要她来看。
一楼的大厅里有一些拿着卷宗档案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看见穿着白大衣的谭央并不以为意,反而是等在楼梯口的林副官,看见谭央时便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谭央问他病人在哪里时他才回过神儿,急急忙忙走在前头说,跟我来,谭小姐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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