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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1 / 2)

翌日近黄昏。

书院后头的屋舍中。

“云开日出晴光照,薄被摊开晾一床。①”一个看上去有些老成学生嘴里吟着诗,优哉游哉地收回清晨晾在外头的棉被。

他叫刘放,是外舍甲班的学生。

“啊——”进门的时候他忽然失声大叫:“跳蚤,被子上生跳蚤了……”

沈持放学从教室过来,他打算换身衣裳去藏书馆看书,听见刘放喊叫,问:“跳蚤?”

青瓦书院的宿舍虽然简陋,但住宿的学生极是干净,每日沐浴,换洗衣裳,每逢天晴晾晒床铺,隔三岔五用艾草熏屋子……夏天连蚊子都少见,更别说生跳蚤了。

刘放抖了抖他的被子,登时掉落两个黑点点,他很绝望。

沈持拿竹竿敲了敲他的棉被,还好,没有惊吓。

他弯下腰:“刘兄,你眼花了,这是……黑色的线头吧。”

刘放俯身仔细一看:“果然是线头。”虚惊一场。

沈持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模样,问道:“刘兄缘何如此慌张?”

就算有个跳蚤不也正常。这辈子的卫生条件不如他上辈子好,跳蚤什么的也较为常见,刘放一个土著,不会没见过吧。

何至于吓成这般。

“沈兄你没听说啊,”刘放老神在在地说道:“今年六月份的分班考,县太爷要来观摩。我紧张啊……”

沈持:“往年县太爷不来的吗?”

听着好像是特大事件。

刘放摇头如拨浪鼓:“往年不来的,这不是说书院出了神童,年方八岁便能过目成诵,能吟诗作对,太爷说这是咱禄县的祥瑞,定要亲自来考他学业呢。”

沈持:“……”

神童是谁?祥瑞又是哪个?

竟把县太爷都引来了。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忐忑。

“哎呀呀,”刘放说道:“神童就出在外舍丙班,”他顿了一顿:“咦,不会说的是你,”沈持心中一紧,正要发出悲鸣否定掉,忽然又听刘放说道:“那个挚友吧?”

裴惟。

刘放与沈持在宿舍相处了一段时日,知沈同学极为勤奋,却并不见聪颖过人,是什么神童的。

沈持绷紧的心倏然放轻松:“有可能。”

裴惟极很聪慧。

沈持赶着去藏书馆看书,没再多聊,匆匆收了被子又出去。

第二天一早,青瓦书院炸开了,全院的师生都听说外舍丙班出了一位神童,却并不是裴惟,而是沈持。

当事人沈持头晕:“……”

睡了一觉起来,头顶上多了那么大一个神童的光环。

沈持心想:他也不是很爱出风头啊,平平无奇一蒙童怎么就成为神童了呢。

虽然他确实记性好,过目成诵,但这本事从未跟别人说过,至于会吟诗作对,更是不存在,莫不是有人故意吹嘘他,给他挖坑?

罢了,我唯有竭力念书而已。”

何止竭力二字,周大珏珠玉在前,他只怕要咬牙硬着头皮上。

沈持的口中犯起微微的苦味儿,读书的苦。不过他知道,这苦很珍贵,它后面是甜,百倍的甜。因而没有沮丧,收拾完心情后很快投入到背书和练字上。

与其做别的事情内耗,不如上进。固然有天生的神童,但也有后天学出来的,比如——他,很有可能。

眼下已是暮春时分,天气暖和天亮的早,沈持便在四更末雄鸡初啼鸣时起床,洗漱完毕后恰好五更处,端坐于窗前看书、习字,一连数日,雷打不动。

往往与他同一宿舍的人醒来后,他已翻阅完数十页书,写上千字了。

“沈兄,”这日江载雪看见他,惊呼:“你眼下怎么乌青一片?”

沈持面白,把眼下的青色衬得很是明显。

岑稚笑道:“沈兄必是日夜用功,三更灯火五更鸡,我看他的书法突飞猛进,可见背着咱们下了多大的功夫。”

江载雪瞧着他的手:“呀,果然手心全是茧子。”写字磨出的淡黄色的薄茧。

沈持脸面微热,有点儿挂不住地说道:“我也是被逼的。”

头顶那么大那么宽一个神童的光环,照得他睡不着觉啊。

……

“沈持是神童?”青瓦书院出了神童的消息很快传到夫子们耳中,孟度皱眉问周渔周夫子:“这是怎么回事?”

周渔也不晓得,清俊的脸庞上眼神变得呆滞:“我没这么夸过他。”

“县太爷要来观摩此次的升班考,”孟度有点发愁:“可能要为难沈持了。”

明显是冲着沈持来的。

要是禄县真出一个神童,县令陆沉上奏天子,表明他治下清明,县中文风昌盛,便可邀功了。

好大一政绩。

周渔有点心疼沈持:“……孟夫子,那怎么办?”

别把沈持那孩子给吓坏了。

孟度的眼神在春光中黯然:“能怎么办,看沈持的吧。”

周渔:“……”

“你告诉沈持,”孟度转而又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要太当回事,像往常一样跟着夫子们好好念书习字便是。”

神童不神童的,这头衔对蒙童来说没那么重要,有时候反是累赘,这时候就不得不在心中重温一遍《伤仲永》了。

周渔脚下打滑,鞠躬施礼的时候险些给孟度磕头行个大礼:“我替沈持谢谢孟夫子了。”

……

县衙。

这一日沈煌巡逻完来县衙交差,县丞王大虬叫住他:“沈捕头,陆大人叫你去见他一见。”

县令叫陆沉,进士出身,在禄县已任职多年。

沈煌脸上疲惫的神色登时一扫而空,两眼精光:“哦?陆大人要见我?”

王大虬眼色微妙,动了动唇停上片刻,声音才发出来:“沈捕头生了个好儿子啊。”

他话音之

外舍甲、乙、丙仨班的学生依次上去抽题,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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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持甚至怀疑书院的夫子们故意放水,不在外人面前为难自己的学生。

一轮下来,只淘汰寥寥数人。

县令陆沉有些坐不住了,这时候,孟度递了个枕头过去:“陆大人是贞丰元年的进士,学识渊博,今日莅临书院,你们或可向他请教学问,怎样?”

台子搭好,陆沉略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登场,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官听闻青瓦书院的学子们天资上乘,学业精湛,有大材,乃禄县之幸,朝廷有福。”

沈持:……

孟度:不过是一群才读了一年书的蒙童。

众夫子:不过是一群略通文墨的顽童罢了。

稍作停顿,陆沉话锋一转,说道:“我听说沈持沈小郎君有过目不忘的天资,”,他两眼朝蒙童中巡望,提高嗓音问:“沈小郎君?”

蒙童之中一阵骚动。

沈持稳步站起来走上前去。

小小的蒙童个头不高,面带小儿浅浅憨态,陆沉一见他便心生喜爱,叫搬板凳坐到离他近的地方去。

孟度等夫子们方才揪紧的心稍稍放松,而同窗冯高和何九鸣二人开始像他们的爹那般,捏着手帕不停抹汗。

难道,沈持真的是神童?

他们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了接下来的一个字。

沈持也一样,绷得很紧,不知陆沉会出什么样子的考题考他。

“沈小郎君,”没想到,陆沉从袖中掏出两页纸来:“你看看这篇文章的字能不能认全?”

沈持接在手中,从头到尾浏览一遍,而后眨巴一下双眼说道:“回大人的话,我有两个字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