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的相邦,大王的仲父。他坐了许久,大王才进入殿中。
吕不韦起身行礼,嬴政并没有免礼,受礼后淡淡道:“文信侯坐吧。寡人今日见你,是欲问一事。”
“请大王明言。”
“文信侯可还能操昔日旧业否?”
吕不韦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大王不可能让他回来做相邦,那旧业是什么?
是他昔日为巨商时的旧业啊。
曾为一国相邦,现在要重操贱业,这是大王的羞辱吗?吕不韦嘴唇微颤,有意拒绝,但想到一家人如今都在秦国,自己的仕途结束了,但还有子孙。
他最终还是吐出了两字:“臣可。”
一句话出,他泄了力一般,原本就显得衰老的脸上更是没了半点精气神。
嬴政看在眼里,却没有解释,冷淡地令人将等身高的穿衣镜抬了过来。
这是挑出来气泡较少的平板玻璃,抛光之后镀了水银做成的,比手持的小镜难度大得多。他让工匠重新镶嵌过,用的是漆木框,不算特别珍贵,但乌黑描金的颜色很适合秦宫的氛围。
吕不韦茫然抬眼,一下在镜中看到了自己,惊得几乎倒仰过去。
战国时铜镜的工艺发展得很快,但仍不如后世。一直到唐代,人们加大了铜镜中的金属成分,磨镜工艺也更复杂,清晰度才有了进一步提升。
现在的镜子肯定是能照出人的,不然大伙一起打盆水去看看也就行了,何必费这个事。但清晰度比起这面水银镜又肯定是不如的,吕不韦这惊吓可不是装出来的。
他的脑筋也转得极快,失声道:“大王是要将镜子卖到六国去?”
“此物制备不难,寡人会封锁工坊,以高价卖出。不过秦国不至于缺几面镜子的钱财,寡人要你借这玻璃镜打开商路,将秦国的高价货物源源不断地卖到六国去。”嬴政说起了自己真正的打算。
现在秦国已经在卖货了,天下商人都往秦国而来。但秦国自己的商业之风不浓,本国的大商更多是坐贾,又或是经营与匈奴生意的牛马贩子。
总是不太方便。嬴政就想到了吕不韦,尽管仍然怀有对此人的厌恶,但嬴政不介意废物利用,让他重操旧业把商路建立起来。
轵道亭的学生虽然是花钱上学,但他们交的学费基本上都用在教师的工钱和学室的维持上面了。奖励优秀学生的钱,还是官府出的。
一个轵道亭没什么,一个长安县开始这样做起来了也没什么。但扩大到秦国的各郡县,也不是一笔小钱。
更何况嬴政在为将来做准备。农业税不可能取消的,他在后世也看到了,便是那样的时候,取消农业税也不过是近十几年的事情。
但繁重的徭役可以适当削减。本乡本土的水利与道路,大半还是要当地人自己出工。但官道、宫殿,和其他一些工程,嬴政也考虑花钱雇人来做。
他很谨慎,因为这是后世封建王朝都不曾广泛采用的方法,必然是因为花钱太多了,未必真行得通。但秦亡于六国人心不服,亡于苛政重役,他不试的话,他不放心子孙的能耐。
想来想去,还是要用工业和商业敛财才够用。
吕不韦回府时,带上了一面便携的小镜,以及秦王赐下的几身衣物。
他在车中就忍不住拿小镜照了照自己,仔细端详着已近乎全白的头发,和满面的皱纹。
然而他也看到了镜中重新明亮起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