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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着父亲回到家中,用一种强撑出来的很平静的语气对爸爸说:“暂时还没有消息,但一定会找到的。”  爸爸瘦了太多,往常合身的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形销骨立,脸色苍白消沉。  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是红着眼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坐在沙发上发呆。  父亲坐下来,把他抱在怀里,低声叹了口气,说不出安慰的话。  接连失去两个儿子,这要父亲和爸爸如何承受,怎么承受才不会痛。  温钟意感到自己的脸很热很湿,眼泪漫进了嘴里,苦涩得要命。  突然,画面一闪,眼前的景象变得眩晕模糊,然后又慢慢清晰。  温钟意看到坐在阳台上画画的爸爸。  他穿着一身干净洁白的衬衫,安静地蘸取颜料,在画布上涂抹。  这似乎已经到了夏天,窗外的阳光温暖和煦,照在爸爸身上,美好极了。  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没有血色,而是带着浅淡的笑意。  温钟意看了眼画布上的轮廓,看得出他是在画父亲。  爸爸是一名很优秀的画家。  他和父亲在一场画展上邂逅,不顾家族的反对,坚定地选择彼此,相知相恋,生下了温钟意。  战争的动荡让他没办法继续作画,他加入医疗队,跟随在父亲身边,救了很多同胞。  比起严厉话少的父亲,温钟意自然跟爸爸更亲近一些。  爸爸总是一副很温柔的样子,身上带着清淡好闻的茉莉花香,无论温钟意多大,爸爸都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  “咔哒”一声,门响了。  父亲回来了。  爸爸起身去迎接,两人简单拥抱,然后温情地接了个吻。  父亲手里拎着爸爸爱吃的小蛋糕,摸摸他的脸颊,眼底浮现笑意:“颜料都蹭到脸上了。”  “啊,我没注意。”  父亲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抽了张湿巾仔细地擦掉他脸上的颜料,问他:“今天画了什么?”  爸爸眨了下眼睛,轻轻笑着说:“暂时不告诉你。”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画完再给你看。”  “好吧。”父亲很没办法的样子,“那等你画完。”  他们随意聊着天,没再表现出难过消沉的模样。  过了会儿,爸爸站起来,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你要做饭吗?”父亲说,“我想带你出去吃。”  “今天周六。”爸爸说完,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流露出几分茫然的神色,似乎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周六的午饭要在家里吃。  但温钟意很快反应过来,往常每逢周六他和孟川就会过来,陪父亲和爸爸一起吃饭。  这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日子。  “周六?”父亲微微拧眉,也沉默下来。  温钟意看着他们,忽然间意识到什么。  他抬眼环视四周,发现之前挂在客厅的画不见了。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画的,颜色乱七八糟,根本称不上是一幅画,但爸爸却很珍惜地挂了起来,还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每次温钟意回家都会被自己的画作丑到。  但现在这幅画消失了。  还有茶几上一直摆放着的属于温钟意的水杯,也不见了。  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温钟意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放慢了。  他想起当初孟川失踪后,家里关于孟川的东西也是这样一点一点消失,温钟意根本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出车祸来到了孟川的世界,温钟意也许真的会忘记孟川。  就像他的父亲和爸爸这样——  他们已经不记得孟川这个人,现在家里属于温钟意的一切也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他们一开始或许会觉得奇怪,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慢慢的,这种感觉也不会再有,他们会在潜移默化中接受。  就好像客厅里原本并不存在这样一幅画,也没有摆过一个印着小玫瑰的水杯。  他们没有一个叫温钟意的儿子。  没有车祸,没有失踪,没有记忆就没有痛苦。  温钟意看着忘记自己的父亲和爸爸,心中百感交集。  忘了也好,温钟意想。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到桑卡,大概率是回不去,因为他找不到回去的方式。既然如此,父亲和爸爸能够忘记这一切,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真的很好了。  可温钟意还是非常难过。  孟川忘记他,现在连父亲和爸爸也忘记他。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爱温钟意。  忘记无声无息,记得一切的人才最痛苦。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睡梦中的温钟意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团,就像小时候依偎在爸爸怀里那样。  光影逐渐消失,父亲和爸爸的身影也变得模糊,温钟意流着眼泪,轻声说了再见。  第二天早上,温钟意的眼睛肿得不像话。  孟川一出门看见他那双兔子眼,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了,被什么东西蛰了?”  温钟意脸色不是很好看,闻言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一个字没说,自顾自地进了洗手间,反锁上了门。  孟川被晾在原地,嘀咕道:“难道是哭了?”  洗手间里,温钟意掰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脸。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脸色苍白。  如果这不是一个梦,而是真实发生的现实。  那就意味着桑卡就不再有温钟意这个人,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  即便此刻他站在父亲和爸爸面前,他们也只会把他当做陌生人。  温钟意思考过很多次回去的方式,这一刻却忽然发现回去是没有意义的。  他不属于桑卡,也不属于这里。  他在哪个世界都格格不入,是个被遗忘的人。  温钟意又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双手撑着水池边缘,头垂下去,不堪重负地闭上眼。  片刻后,洗手间的门被敲了几下。  孟川在外面叫他的名字:“温钟意?”  温钟意的睫毛微微一动,没有回应。  “你怎么在里面待这么长时间?”孟川又敲了敲门,耳朵贴近玻璃,里面悄无声息。  孟川皱了下眉,说:“你开个门,我想上厕所。”  等了两秒还是没有声音,孟川说:“再不开门我就踹门进去了啊。”  “你……”温钟意刚发出一个音节,就察觉自己的声音异常嘶哑,他闭上嘴,在孟川试图破门而入的时候,把门拧开了。  看见温钟意好端端地站着那里,孟川终于松了口气,说:“你倒是吱个声。”  说完,他看到温钟意的眼睛,整个人顿时一愣,问道:“怎么了这是?”  温钟意不太愿意被孟川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样,避开他的视线,想从他旁边的空隙中溜走。  “上哪跑。”孟川直接抬起胳膊按住门框,挡住温钟意的去路,目光落在他哭红的眼尾上,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怎么回事,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