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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岭手覆在对方肩上一摁,唐开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用谴责的眼神看向楚岭:“你是不是变心了?现在对我这么狠。”

楚岭挑了挑眉:“给你个不说实话的教训。”

唐开灼一顿,他打量着对方,楚岭平静地看向他,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他心下忽然了然,楚岭还是那个楚岭,依旧能看透一切。

比如,他最开始的爱意。

比如,那天晚上被一语道破的心事。

还有现在,情绪依旧无所遁形。

唐开灼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扣了扣地面的土块:“安导在片场的时候不愿意把我们搞得神经兮兮,他的理念是让演员尽量自然,然后他用镜头捕捉到,但有的东西呈现出来是心情,不是情绪,就得一次次重做。”

“我们几天前有个镜头,拿碗接水,水倒八分满停住,仰头喝水打碎碗,场务准备了八个碗,后来又买了六个。”

一条戏,拍了十四次。

楚岭问:“你感到很折磨?”

唐开灼看着远处的白塔,烟雾在他眼眸中飘过:“不是折磨,NG太正常,这不值得说。”

有信徒叩拜殿中大佛,点燃油脂的气味顺着风飘来,松柏和香草气息在烟雾中已经不可闻,紫色的莲花被抛在空中又跌落,唐开灼视线格外复杂:“安导在害怕,我能明白。”

成功者一方面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再妄求成功,另一方面又被如影随行的恐惧包裹,怕江郎才尽,怕被摸透,怕被淘汰掉。

唐开灼扯了扯唇,他似乎想笑,又实在是笑不出来,最终是望着楚岭开口:“他都在害怕。”

楚岭看情唐开灼神情后心被轻轻揪了一下,唐开灼眼里的茫然犹如昨日坐在转经筒前抽烟一般,像是夜晚在海里航行。

所有的创作者都会遭到危机,一种是在自己熟悉的区域里精进,可同时知晓自己所有的东西都已暴露,接下来都是重复,另一种是摩挲无法掌控的领域,兴奋感与不安如影随形。

安导被这种拉扯折磨着,唐开灼也被折磨着。

唐开灼敏锐地觉察到安导身上这种拉扯感与矛盾,他又能深刻的共情这种痛苦,但在共情途中,又为自己能共情而悲哀。

唐开灼轻声说:“安导今年五十二,拍戏三十年,我能拍多久的戏,能被多少人记住,能走到什么地步?”

他脸上所有自信的神情消失不在,茫然和平静出现在脸上,一向锐利明亮的眼睛沉淀到最后成了一抹淡淡的悲哀。

像是有海水倒灌在体内,隐藏的冰山终于露出来。

楚岭在这一刻才触到自己一直隐隐觉察到的东西,一个掩藏在骄傲、自信、傲慢下的唐开灼。

他对自己不抱希望,对前路不抱希望。

他的底色是悲观。

第038章 看见

山将绿未绿,高耸的塔尖在闪着莹莹的白光,红墙依次远去,天蓝的仿佛浸在海水里,风掠过天空像是有划痕,远处有喇嘛在缓缓移动着,藏袍随风飘扬。

楚岭的呼气放轻,他的手覆在唐开灼肩上,掌心下有沉而重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叩入心门。

唐开灼靠在楚岭肩膀,微垂着头,很重很重地眨眼睛。

楚岭问:“眼睛酸?”

唐开灼眼皮挤在一起,掌心用力按了按,眼睛有一声轻响:“有些涨。”

夏河海拔不算太高,高反也相对较轻,唐开灼这几天时不时眼睛酸涩鼓胀。

楚岭站起来:“回住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