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垂下了目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怎样一双眼,又是怎样一副神情。无悲无喜,无欲无求,仿佛物外之人,离世绝俗、一尘不缁。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修士?
裴显玉是见过修士的,还见过不少,不止是现今正在闭死关的东莱国皇帝,按辈分算他太祖父的那位,还有灵剑宗的修士、霸刀门的修士……
跟凡人想象中的超凡脱俗不同,修士也有俗世的欲.望,也有贪嗔痴念,也好色、贪财,势利……倒有那装得似模似样的修士,但多说几句,就能瞧出其令人作呕的虚伪。
眼前这位……莫非是装得更好?
不,这位为什么要装?况且他在苦海道救下的人也不是假的。
裴显玉心中天人交战,面上则是不动声色,率先行了一礼,“东莱太子裴氏显玉,拜见真人。”
在他身后的群臣齐齐下拜,之后又是将人迎进去好一番招待,什么舞女乐师,什么珍馐佳肴,面上做得风光无比。
可惜现在的迟一悬不是上一章的迟一悬了,他此时看待他们已经没有穷鬼的同病相怜了,盯着舞女身上的红粉绸衣,他在想这衣裳被吃掉了多少油水;盯着那些吟唱演奏的乐师,他在想这乐器服装又被吃掉了多少油水;再低头看看桌上的菜肴,里面灵食少得可怜,肯定也被吞掉了好多油水!
这可都是以招待他作为名目的支出啊!换个说法,被吞掉的都是他的钱!他的!
迟一悬全程面无表情,东莱国朝廷的人对他不了解,还以为这位性情如此,马弘宣和莫铃兰的面色就很不好了。
东家在朝歌的时候,虽然不怎么笑,但神色总是柔和的,他们只见过两次东家发怒,一次是在他们随便使用命器的时候,一次是宋典来找上门的时候。而现在,东家显然不高兴了。
两人看不出来这场招待有什么问题,但既然东家不悦,那么不是这场接风宴有问题,就是东莱国朝廷有问题。于是两人也不吃喝了,端坐在那里沉着一张脸。
大殿上的气氛渐渐压抑,歌舞还没停,可许多大臣面上的神情已经忐忑起来。裴显玉朝着主位一拱手,“真人,可是这歌舞哪里不对?”
只见那坐在主位上的青衣修士单手放在案上,身子略微懒散地歪在座上,如此仪态,半点不显不雅,面庞如玉,身姿如兰,如同一只鬼斧神工的翡翠玉雕,却不是人工雕琢,而来自天生地养。
“歌舞没什么不妥,人也没什么不妥。”只听他沉沉叹息,吐出的话语听在他们耳中如同天籁,“只是我看这凤城灵脉已是不成了,可怜此地百姓,想助此地重塑灵脉。”
天啊!他们没有听错吧?这位真人,想要助凤城灵脉重塑?
群臣张大了嘴巴,酒水都流了出来。虽然早就听说这位真人慈悲心肠,没想到他如此慈悲!
朝廷百官顿时感激涕零,简直恨不得当场跪下来喊祖宗。
谁是神仙,眼前这位无私奉献、乐于助人的修士才是真神仙!
迟一悬一反常态,微微一笑,“听说民间都传我有一副好心肠,我当然不想辜负了这名声。”
听听听听!这位真人的声音多么动听,什么丝竹,什么天籁,统统比不得!
大殿上奏乐歌舞都停了,满堂都是群臣的恭维溢美之词。
迟一悬听了一耳朵的彩虹屁,慢慢道:“不过灵脉重塑不易,这也是整个东莱国的大事,我相信身为东莱国重臣,你们必定也会出一份绵薄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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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内城
戏台子已经搭好,兴盛班的班底一大早就抬着箱笼开始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