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命器特殊,如今除了猎杀玄甲虫,就是负责医药坊里的事务,他说道:“刚刚小廖跟我说,医药坊的药材只够用再开两次丹炉了。我们不能总等着东家来料理这些杂务,药材的事,得找办法解决。”
山谷里入了道的杂役每天都要外出,不是捕猎就是运送石材木料回来,所以山谷里这些杂务都是裘平安管着,他当然知道谷里都缺什么,上次商队走的时候他也提了药材,但有些药材已经被奇珍堂垄断,风行商行也弄不到,这就需要他们自己去搞,要么进深山老林采药,要么去跟奇珍堂谈条件。
但这件事,他们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了,因为万天佑刚刚提起了东家,于是他们每个人心中所想,都不知不觉歪向了同一个地方。
屋子里静默了好半晌,烛火时不时发出哔啵哔啵的燃烧声。
许久之后,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了马弘宣艰难的声音,“你们……还记不记得初见东家的情形?当时他在笼子里,说……”
话音刚落,一只手突然将马弘宣拽了起来,郭千山拎着他的领子,冷冰冰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纷纷看向他们,目光里含着相似的怒火,万天佑欲言又止,拉了拉郭千山试图让他冷静,裘平安则过去试图将两人分开,“有话好好说,马兄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郭千山冷声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裘平安毕竟没入道,力气小拉不开,还是樊蕙兰和另一个杂役上去把人弄开。
马弘宣的相貌和他的声音一样有些文弱,他理了理被郭千山弄皱的衣领,轻声道:“郭兄弟,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今日追出去时,东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东家说的话?
——朕明察秋毫,不会错判一人,诛!
这句话当时几乎在整片荒漠上空回荡,裹挟着雷霆般的怒意,连地面的妖物都吓得钻回了沙土里,他们听见时也忍不住心头一颤,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只想就地匍匐跪下。
当时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多了,无论是亲眼目睹修士间的斗法,还是东家挥手湮灭修士的尸身,都令他们头脑空白,不能自已,更何况追上去后,东家什么也没提,他们也就没有再去想,可此时经过马弘宣这么一提醒,往日里关于东家的记忆纷至沓来,砸得众人都有些发晕。
他们曾经都是奇珍堂的杂役,看惯了奇珍堂收拢的人牲。一开始对那人其实没什么印象,毕竟人牲太多了,他们数不数过来,每日干完活累得倒头就睡,压根没精力思考。
直到有一天,他们听见那人从囚笼里发出了声音,他有时自称寡人,有时自称朕,有时又望着奇珍堂的管事冷笑,说要将他们九族诛灭……
而那个时候,他坐在囚笼里,是个蓬头垢面的人牲。
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人是个疯子,有谁会真觉得他是一位国君呢?
后来东家杀了管事,封印苦海道,救了他们所有人,又指点他们修行,造了炼器坊和医药坊让他们谋生,他们心中感激涕零,偶尔也想过以前坐在囚笼里的“疯子”,但那时只当东家是个脾气古怪的修士,也许装成人牲疯言疯语正是他修行的一种呢?
毕竟这世上奇奇怪怪的命器和奇奇怪怪的修行也不是没有。
然而结合今日东家的话,他们才惊觉,自己还是把东家想得太浅了。
一室寂静里,只有马弘宣轻柔的嗓音在回响,“我在书上看过,天下十四洲,三宗九门一十六国,但曾经不是这般,据说远古时没有门派,也没有分散各洲的小国,长生界万万民只效忠同一位王,那位君王雄才伟略,爱民如子,他的名姓已经不可考,也有人说这是杜撰的传说。但见到东家后,我才觉得,传说非假。”
万天佑眼睛发直,呆呆道:“你的意思是,东家他……他是……”
裘平安咽了咽唾沫,艰难道:“他是从远古而来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