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增清利的声音掷地有声:“此事太傅知,我等贴身侍奉者知,郑国公夫人知,玄策军中常阔将军等人知,天子知,荣王殿下亦知!”
四下愈发躁动。
喻增的话语声不曾停下,他直视着李隐,再次提高了声音,一字一顿清晰道:“十七年前,北狄与大盛即将开战,为了断绝先太子殿下返回大盛的可能,荣王李隐指使于我,暗中去信串通了太子殿下的随嫁侍女玉屑……使其暗行了毒杀之举!”
这冷静清楚的话语尾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意,仿若染着陈旧的血迹。
“没错!正是如此!”跪伏在地的马婉颤声接过此言,抬头向众人道:“荣王妃留下的证词中也是这样写的!是荣王李隐,当年是他以喻常侍真正的生母作为要挟,逼迫喻常侍!”
马婉言明了喻增之所以被李隐驱使的背后因由。
不管是形容还是言辞,这位世子妃看起来皆有几分疯态,若全凭她一人的指证,自然无人敢去轻信,但正因她看起来神志不清,而无人能够这样精确地掌控一个疯子的言行……这个前提,反而让她此时的话成为了相当有力的佐证。
且如她这样的“疯子”,另外还有一个。
这个“疯子”的出现,在李隐见到喻增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所预料了。
在马婉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时,祭台后方便响起了一阵混乱之音。
紧接着,一道仓皇的人影出现在了人前。
她的衣衫发髻还算整洁,但神智显然是错乱的,她抓住祭台旁正瑟瑟发抖的一名内侍,急声道:“……我是崇月长公主府侍女玉屑!快送我回去,我要回长公主府!”
玉屑是昏迷之后被带进来的。
祭祀大典所用器物繁杂,小到杯盏香炉,大到桌几巨鼎,因工期匆忙,需要许多宫外的能工巧匠铸造,这其中便有孟列安插的人手。
孟列是与喻增一同进的京,一直在暗中筹备诸事。
运送器物之人很擅长上下打点,今日天色未明之际,迟迟铸好的几只炉鼎被送入太庙,为首之人以工期太赶,难免偶有些许瑕疵为由,塞了重金给负责查验的宫人。彼此间都已经是熟人了,后方眼见又有宫人走来,那宫人顾不得有太多思索,匆匆查验,未见大纰漏,忙就放了行。
醒来后的玉屑能准确地出现在祭台处,自然也有安排好的人手暗中给与“指引”。
很快,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惊之后,她猛然拔腿,扑上前去:“……喻增!”
“喻增!我终于找到你了!”玉屑霎时间双眸通红,她抬手撕扯着喻增的衣袍,声音里满是恨意:“……是你!都是因为你!你去信诓骗于我,害我杀了殿下!”
“殿下竟还为我这个该死之人安排了后路,殿下竟还救了我……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吗!”
玉屑仿佛要裂开的眼眶里淌出泪水,旋即又涌现出惧意:“殿下找我索命问罪来了……”
她神智错乱多年,根本分不清虚实真幻,先前雨夜中那一面,她只当是自己见到了殿下的冤魂,那夜她曾问:【婢子知错了,殿下能原谅婢子吗?】
她得到了二字:【不能。】
因这一声“不能”,她日日夜夜都备受煎熬,兼受惊之下,屡屡欲寻死赎罪,但都被拦下了。
而这一次,她的手脚不曾被束住,没人拦她了。
求死,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赎罪解脱之法。
“你随我一同向殿下请罪!向殿下请罪!”
玉屑抓破了喻增的脖颈面容,众人的注目让她更加恐慌,而后她看到了褚太傅,那是殿下的老师……
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