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果断的掌舵者,是崔家之幸。
卢氏想得到的,许多族人也都迟迟领会到了。
家主的苦心与布局,早就有迹可循。
让他们选择常岁宁,他们固然不愿,但若当真选了荣王,他们却也不得不忧心忌惮常岁宁的存在……但若如家主所言,两边下注,这些隐忧便可尽除。
拆分切骨之痛,固然叫人难以忍受,但举族覆灭之危,却绝非他们能够承受。
堂外雨声渐大,如豆般的雨珠自屋檐上砸落,那些雨珠一颗颗紧坠而下,仿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将自己狠狠摔分成无数水点,再无声融入雨水之中。
雨水喧闹中,一名须发银白的耄耋老者颤颤巍巍地起身,道:“老朽赞成家主的提议。”
片刻,又一名中年族人离座,来到堂内,向上首抬手施下:“我也愿赞成。”
“我等也是……”
“愿依家主安排。”
越来越多的族人站起身。
崔洐站在原处,脑中嗡嗡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所有的族人都已站了出来,崔洐抬起头来看向父亲,声音几分喑哑地开口:“可是如此一来……之后是否会招来荣王不满?”
父亲的意思,是先对荣王示好,待荣王设法让六郎等人脱困之后,崔家再对外言明分族之事……如此一来,便也等同是利用了荣王一遭。
“荣王即便心有不满,却也无法插手此事。”崔据道:“崔家需要荣王,荣王却也需要崔家。今有一半崔氏族人愿助他成事,只需他救出我崔家三十名子弟作为交换,他即便事先知晓,却也没有挑拣拒绝的道理。”
再无话可说的崔洐便也低下头来,慢慢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双手,深深施礼而下。
至此,堂中无一人再有异议。
此刻,数十名长衫族人齐齐立于堂中,遵从了上首那位家主的决策。
从始至终,他们表态的声音都不高,无半点抑扬顿挫的力道,但做出的,却是一个空前重大的决定。
做出决定之后,他们亦没有时间可供伤感悲沉。
崔据很快便将之后要做的事,一一交代了下去,族人们无不认真倾听,郑重应下。
末了,崔据看向站在角落里的妇人:“卢氏——”
卢氏精神微振,上前一步福身施礼:“家主。”
崔据道:“明日,你即带着棠儿动身离京,带上我的亲笔书信,去往宁州卢家,以探亲为名,见卢公一面。”
崔据口中的卢公,便是卢氏的叔父,也是卢家如今的家主。
亦在五大士族之列的卢氏起源范阳,正是李复起事之处,留守范阳的族人多被范阳军控制,卢家的处境看看起来要比崔家更为紧张。
但崔据相信,荣王定也已经对卢家表达了“不吝相助”之意。
而卢家对比崔家,一直以来都更倾向于荣王,私下有不少族人已然为荣王所用。
崔据道:“我会在信中与卢公言明崔家的决定。”
他信得过卢氏家主的德行,虽然很多时候,他们的意见并不相同。
“最终他们如何决定,崔家不会干涉。”崔据看着儿媳,道:“你只负责传信即可,之后无论卢家是何决定,你若愿意,便可带着棠儿一路北上太原,不必再返回京中。”
卢氏一时间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