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下需要做出抉择的,不止是江都的她,崔家也是一样,于崔家而言,已经不剩下什么可供继续观望的余地了。
但,崔家最终会怎么选?
他也尚在猜测中。
灯下,青年眼底现出思索之际,同在京师的安邑坊崔家,正即将做出决定家族走向的最终选择。
在那之前,有仆从捧来了崔琅送回的家书。
这封家书,自是得了范阳王和段士昂的授意,向崔家“报平安”来了。
“父亲,琅儿信中说了些什么?”崔洐立于下首,神情几分紧绷。
“六郎他们暂时并无危险。”须发苍白的崔据稳坐于上首,身形清瘦笔直,肃正的面孔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六郎让族中不必为他担忧。”
崔洐听得怔住一瞬,在他眼中,他这次子最是娇生惯养,他原以为这竖子会在信中哭惨求救……
可不知为何,这竖子越是表现得冷静识大局,他这做父亲的心中却越觉揪扯难安。
“父亲,范阳王只怕没有太多耐心……”崔洐道:“继六郎此一封家书过后,范阳王必会伺机向崔氏提条件,父亲,到时我们要如何应对?”
他未有提及半字对次子的担忧,但眼底已有两分焦灼之色。
次子性情顽劣,时常遭他责骂,但也正因次子这份混不吝的性情,纵然是吵吵闹闹,天然间却可多出一份亲近,而不似他与性情固执的长子之间那般冷冰冰,全无半点父子温情……
崔洐心焦间,只见身边的妻子卢氏上前几步,竟是在堂中冲着父亲跪了下去。
因今日提及之事关乎崔琅,卢氏身为宗子大妇便也破例有了在场的机会。
此刻见妻子突然跪下,崔洐忙出声阻拦:“卢氏,你胡闹些什么,父亲与众族叔自有决断——”
卢氏却动也未动,已然开口道:“家主在上,儿媳卢氏有一事相求。”
崔洐还欲出言时,却见父亲点了头。
卢氏神情郑重而不见半点脆弱哀求,她跪在那里抬手执礼,道:“儿媳恳求父亲不因六郎之安危,而改变族中之大计!”
偌大的堂内静住,只有堂外风雨声吹拂。
自满目风雨的堂外望去,那高髻广袖的妇人脊背挺直,没有迟疑地道:“六郎为保全族人,乃是自愿为质。他若想脱身,可凭自身造化,而若脱身不得,族中亦不必因他而被束住手脚!”
崔洐怔然间,只见妻子已叩首下去,声音微哑却又好似坚不可摧,那是他从未在这个柔顺的妻子身上见到过的东西——
“六郎既为族中而虑,便也请族中不辜负六郎苦心!”
此刻堂内的崔氏族人无不是德高望重者,此刻他们看向卢氏的视线中,未再存有半分对妇人的轻视。
片刻,崔据点了头,道:“起来吧。”
“多谢父亲。”卢氏起身,站回到原处时,身形有着一瞬的摇晃。
崔洐忙将她扶住。
卢氏目不斜视,很快恢复如常,只眼角一点微红,叫人看不仔细。
她有两子,一子于北境抗敌,生死难料。一子身陷囹圄,处境未知。
身为阿娘,她不会不忧,不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