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也看得出,此行绝无可能只是带上份子钱,入京吃顿喜酒而已。
大盛有祖训,藩王不允许带兵接近京畿,他们若是入京,便等同卸下盔甲兵器,只身赴险境——此乃前提所在。
而若是去,朝廷必会借机试探他们的态度,让他们作出表态,否则等着他们的极有可能便是身首分离,只怕人是整个儿过去的,尸体得是碎着回来的。
且此中又牵扯到一个十分紧要的问题,帝王果真会真心实意地乐见他们扶持太子吗?
对此,各路人马有着不同的看法。
而若不去,危机无疑是摆在眼前的,朝廷可以名正言顺地认定他们藐视君威,有反叛之嫌,大可随时治罪讨伐他们。
诚然,朝廷担不起他们一同起兵造反的后果,可人心各异,想要扶持太子求一份稳妥的人也不在少数……人心不齐,各有算计,疑神疑鬼之下,各方免不了要再三掂量踌躇。
面对王长史的询问,常岁宁未有立即回答,而是道:“现下看来,此番君王送荔枝来江都,除了向各处以示待我之重视,更是意在让我安心入京——”
如同哄孩子回家一般,先给足了慈爱颜色。
且又让这个“孩子”成为四下瞩目的焦点,那荔枝既是恩赏,也如同某种烙印,仿佛在向各处宣告这份君臣“紧密”的关系。
姚冉似也想到了后一层用意,心中微惊,道:“大人倘若入京,即便圣人‘不疑’,但途中却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借机对大人大利……”
这些“其他人”,自然是指与女帝敌对的势力。
大人此一去,委实凶险重重。
姚冉不禁想,天子分明有意重用大人,但以如此方式令大人归京,可曾想过大人的处境会如何凶险?还是说,在帝王眼中,能在这层层凶险中,活着走到她面前的,才是真正值得重用的人?
这算是对大人能力的信任,还是试探?亦或是,欲以大人为饵,顺势借大人之手除去一些异敌?
姚冉短短瞬间想了许多,但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多疑,这一路来,每每所触及到的人心权势搏斗,从未让她觉得自己多虑过,反而总教她意识到自己依旧过于浅薄天真。
还未真正达成共识,便已然开始“物尽其用”……这就是君王之道吗?
姚冉无法简单判断对与错,可是莫名地,她并不希望自家大人这样任人摆布安排。
在她的感受中,这样的路,与大人并不相称。
但这些话,姚冉无法说出口。
“是,因今岁荔枝而待我更生杀心者,必然不在少数。”常岁宁淡声说道。
她相信那位帝王不欲杀她,但对方必也料得到这份由荔枝而彰显的皇恩与偏爱,将会在她上京途中增添多少杀机——
大约便和当初她领兵抵御倭寇时一样,对方信她能赢,哪怕过程“辛苦”一些。
对方也深知,若入京途中有人对她出手,依照她的性情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朝廷也大可以出面为她“主持公道”,师出有名地追究背后动手之人。
这些算计,并非此次入京的主要,或只是捎带着的,横竖她向来“好用”。
毕竟做阿娘的先送了荔枝来,表达了偏爱与弥补之心,而今又染疾不明,处境不定,做女儿的怎么着也该力排万难回去看一眼才对。
这且是旁人所不知的禁锢,而仅仅是世人可见的,也足以压她一压了——君王如此厚爱信赖,她却拒绝回京,岂非狼心狗肺,丝毫不知感念帝恩?
骆观临无声中拧起了眉,片刻,向常岁宁问道:“大人从申洲带回来的那名刺客,是否已经招出幕后之人?”
常岁宁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