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为嫔妃的苦难,却未真正走出过宫门,见识过锦绣宫墙之外的众生苦难。
那样一个人,是没有软肋的,其心中之境乃是权势铺就的坚实壁垒,没有可供种子生长的柔软土壤,于是万物不生。
在很多时候,这样的心境与心志是无上优势,但此为一柄无比锋利的双刃剑,握剑者注定成也此,败在此。
常岁宁又看了一眼身后百姓,握紧了手中缰绳,带着身后百姓的信任和依赖,继续向前而行。
她愿给予百姓庇护,百姓便还她以信任,此等羁绊,正是她向前的力量之源。
这世间本该如此。
而不该存于这世间的腐烂之物,她必将一一拔除干净。
天色将暗之际,常岁宁带来的百姓大致已经安置完毕,荠菜让人清点过人数,约有七千人。剩下的或还在路上,或在逃命的过程中与人群失散,后续要放出消息,并持续寻找患疫百姓的下落。
为免瘟疫继续扩散,此处用来安置患疫百姓的位置是提前选好的,位于沔州城外,远离各村落,但并不算偏僻,还算方便运送粮食药材。
甫一安置下来,常岁宁便让人按着肖旻给的那张预防药方熬煮了汤药,先分了每人一碗。
据众医士所知,此瘟疫并非人人都会在接触患病者之后便立即染上,这些百姓间仍有少许未曾染病之人,尤其是孩童,似乎更加不易染上此症。
而此药方虽无法医治瘟疫,但据孙大夫和医者们说,已患病者饮来也并无害处,且能在少许范围内缓解高烧症状带来的痛苦,于是大家决定,在医治瘟疫的法子尚未明晰之前,便先让百姓们暂时一并同服此方。
众医者们皆罩了特制的面纱,照料着那些百姓,并仔细察看他们的症状。
乔玉绵也跟着忙碌起来。
荠菜忍不住向自家大人夸赞:“大人家中这位阿姊,看似柔弱,就如池子里一朵小荷般,但做起事来却格外有主意,又有这般仁心,实在难得!”
说着,看了眼跟在乔玉绵身后忙前忙后的孙大夫,又感慨道:“且年纪轻轻,就收了徒,向来必然是天资出众,医术过人啊。”
她听大人提了一句,说乔娘子和格外怕生的那位,乃是师徒关系来着。
“阿姊天资出众不假。”常岁宁纠正道:“……但孙大夫才是师父。”
荠菜一愣,尴尬一笑:“……哈哈,属下就说呢!”
起先她也想过年纪大的那个是师父,但见那啥孙大夫,始终跟只家雀儿似得跟在乔家女郎后头,师父样儿一点没有,小徒弟感倒是很重……
荠菜刚要再说两句,只见一名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隔了数步,向常岁宁施礼。
荠菜便会意告退,自忙活去了。
常岁宁走到一旁,在简易的竹凳上坐下,抬手示意宋显也坐。
宋显施了一礼后,依言坐下,开口之际,声音艰涩沙哑:“今日若非常刺史赶到,宋某只怕已无命在……常刺史又救了在下一次。”
“宋大人今日也救下了许多百姓。”
常岁宁已经知晓了宋显今日的举动,以及事情的经过。
而此刻摆在宋显面前的,是此事带来的后果。
许多时候,死很简单,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上涌便可做下的决定,而活下来后,要面对的却有很多。
但宋显没有太多犹豫,夜色中,他对常岁宁道:“明日在下便动身回京去……”
“回京之后呢?”常岁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