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令人既感动,而又不敢动。
鸿门宴不是没吃过,但这一顿,却格外叫人印象深刻。
也有人压根儿没觉得这是鸿门宴,譬如云回,再譬如方才坚定表态的邵善同几人,当他们决心效忠之后,那么这桌饭菜,也就只剩下来自节使大人纯纯的关爱了。
正所谓吾之蜜糖,彼之砒霜,莫过于此了。
这顿午食用罢,庐州刺史几人的脸色便略有和缓,再往下谈事时,也就显得更好说话了,周身不觉间多了一丝谦逊之气。
午后,由王长史出面,谈到了各州兵事。
按定额来说,淮南道各州兵力多在一万三千到一万五千人之间,但这数年来乱象横生,在此之前各地兵事又多废弛,譬如蕲州,如今可用兵力尚不足八千,其它数州也各有不等的缺口。
常岁宁明言,让他们陆续募足兵力,可从民间和流民中招募,以个人意愿为主。
提到这里,一嘴蒜味儿的蕲州刺史面有难色。
倒不是他又想反驳了,如今这世道,募兵自保总归是好事,且在定额内,也轮不到他人诟病,可是……他穷啊。
他为何从没想过和人一同起事呢,起事也是需要资本的呀,他的府库里空空如也,拿什么来招兵买马,收买人心?
就这七千多人,养起来且费劲呢。
蕲州刺史到底是硬着头皮惭愧道:“节使大人想来也知,如今朝廷实在难以拨付地方军饷……下官无能,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粮拿来募兵。”
常岁宁似才想到一般,点了头:“是了,我在回城的路上,已看罢蕲州历年来的税收及支出账目了,的确颇多亏空。”
旋即话锋一转,笑道:“但也无妨——”
就当蕲州刺史以为她愿出资替蕲州募兵时,却见她笑着看向庐州刺史:“不如先向庐州稍加挪借,作为募兵之资,待之后蕲州府库充盈,再归还不迟。”
厅内霎时间一静,无数双视线看向庐州刺史。
庐州刺史神情凝滞。
蕲州刺史的眼神有些疑惑,不对啊,庐州刺史这几日私下与他谈过几场,意思要互相守望扶持,分明也向他叫苦来着,说庐州府库也多亏空……节使大人因何要让他向庐州刺史挪借?且只是“稍加挪借”,便可作为募兵之资?
庐州刺史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后,挤出一丝笑意:“是,节使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同在淮南道,本该互相扶持!”
说着,向蕲州刺史一笑,允诺必当倾力相助。
蕲州刺史的笑意有些复杂,懂了,庐州刺史是假穷,只是他是真的!
庐州刺史面上在笑,但后背已冒出了一层冷汗,他递上去的账目的确是亏空的,原因自然很简单,节度使有调度各州财政之权,而他有自己的私心。
可是……他的假账分明做得很逼真啊,究竟是怎么被看出来的?
殊不知,他递上来的那些账目,先在前七堂里过了一遍,由不下百人仔细核对推算,再加上他治下的部分官员私下给出的线索……如此精细的排查下,便注定不可能天衣无缝。
但常岁宁没有戳破他,而是用如此方式,让他借钱给蕲州募兵……如此手段,竟比正面问责来得更加叫人心有余悸。
由此可见,此女绝非只懂得一味杀戮之人,其人显露出的心机城府,令人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