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相熟的武将,常岁安再忍不住,同妹妹大肆说起了自己此番战绩,他杀敌勇猛,甚至还杀了一名靺鞨军中有些名姓的将领。
常岁安形容狼狈,却不耽误他绘声绘色地复原当时的情形:“……用得正是京中咱们对练过的那套枪法!”
“宁宁,我待上了战场才知,昔日你与我对练时所使那些枪法,看似无太多出奇处,却胜在实用,制敌狠准!”
站在常岁宁身侧的康芷听得神情振荡,满脸向往之色。
听常岁安不知疲倦地一口气说完,其他几名部将也赞不绝口,常岁宁才笑着点头:“如此听来,阿兄着实勇猛,此行斩获不俗战功。”
“女郎。”这时,剑童突然开口,冲常岁宁抱拳间,目不斜视地道:“属下要揭发郎君罪状有三——”
脸上笑意未消的常岁安不可思议地看向剑童:“?”
怎么就要揭发他了?
剑童拿刚正不阿的神态道:“一是郎君不听劝阻,曾擅自离队一次。二是郎君无视危险,横冲直闯入敌军阵中。三是中途休整之际,郎君仍偷偷练枪彻夜,全然不知保存体力。”
常岁安听得瞠目结舌:“剑童,你……”
他竟不知剑童何时记下了他这么多黑账!
好一个战场判官!
常岁宁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她这阿兄身上脸上的伤,总有那么几块是自找的。
原先她还觉得,岁安的性情相较老常远要平和得多,可这一上战场,不正是老常年轻时的冲动做派吗?
真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错了。
听得妹妹这声叹气,常岁安心虚起来:“宁宁,我……”
察觉到气氛变化,虞副将轻咳一声,找了借口告退离去,其他几名部将也连忙跟随,方才齐声称赞常岁安的热闹景象不复存在。
这气氛,就跟抱孩子似得,笑嘎嘎的孩子大家都乐意抢着抱,但若这孩子瞧着想哭,那还是有多远赶紧抱多远吧。
见人都走了,常岁安愈发心慌了。
常岁宁盘坐在那里,看向那不安的少年人:“我固然也说过阿兄肖似阿爹,很有将才之相,可将才也是磨砺出来的,若磨砺到一半,人便没了,还谈何为将呢?”
“阿兄此次平安回来,除了同袍相护,亦有诸多侥幸在。但阿兄万不可将这侥幸,视作自己真正的能力。”
听常岁宁语气和缓,常岁安的神情由不安,慢慢变成了自省。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无论身居何位,皆没有退却的道理,但殉身之法,却分高低。身为将士,死在强敌刀下,是为死得其所。可若折在自己的狂妄大意之下,却是毫无价值。”
“阿兄能明白吗?”
常岁安惭愧而郑重地点头:“宁宁,我记下了。”
实际上,数次同死亡擦肩而过之时,他也是恐惧的,但胜利和军功的喜悦很快让他将那份恐惧抛之脑后,甚至顾不上去回想反思。
但妹妹真好,并不生他的气,或责怪他,只是这样循循善诱地劝诫他。
常岁安感动间,只见妹妹转头看向了上首:“崔大都督——”
听得这道声音,崔璟点头:“我也记下了。”
常岁宁:“……崔大都督记这作甚?”
这与已经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来听她讲蒙学有何区别?
偏那人甚认真:“讲得很有道理。”
见他表情半点不见虚伪奉承,常岁宁无言片刻,才说出想说的话:“既是崔大都督麾下的兵,此番功与过,还要劳烦崔大都督来定夺赏罚。”
崔璟看向常岁安,点头:“好,我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