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盒里此刻只剩下四支烟,还包含一支许愿烟。
“班上的体委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嗯,生物,creature好吧.....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就是他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菜鸟驿站,有大件货,小件货,有的有码,有的没码。...很不幸,他是个没码的大件货。”
即使是这样压抑的氛围,黎昼还不忘展现一下自己的语言运用能力,裴聿珩心中泛起酸楚,又被她这话说得有些想笑。
“我从很小,大概小学一年级吧......就没有展现出任何的运动天赋。集体活动永远是拖后腿的那个,基本上被所有老师同学调侃,但有些听上去真的很让人不适啊...甚至可以说是嘲笑。最讽刺的是,如你所见,我从小到大去过的所有学校,包括机构在内,都是行业内口碑最好的。”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个,嗯...creature逼着我报名那个所谓的篮球联赛,高中好像也有,算算日子就是最近了。我当时真的惊呆了,...我从小到大就没沾过篮球啊,体育课都偷偷找各种借口逃了。
“事实证明,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练习场地是在V大内部的篮球场,十一月天黑得挺早你知道吧......学校真不做人啊,每年拨款那么多竟然连路灯坏了也不修。...这就导致V大里面没有灯光的角落还他妈挺多的......”
黎昼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接连不断的泪水从她眼眶内涌出,造成一条纤细的溪流。裴聿珩最害怕听到的事,最终还是从她口中得到了曾发生过的证明。
“是你想到的那样,裴老师。...不过还好,没有插入啦,......但怎么说呢,还是,嗯...挺他妈吓人的啊。我真的......我就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当时的我眼里,这个人尽管是‘不好’的,但那他妈只是我同学啊,我当时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也回归了最初级的骂人方式。
黎昼有点崩溃。
沉睡了很久,甚至因为没有问过,连对咨询师都不曾提起的记忆再次被她亲手剖开,鲜血淋漓地为身边人呈上。
她不敢看裴聿珩,正想伸手去拿支烟平缓一下情绪,就感到正揽着自己的手臂骤然发力。黎昼身体被迫调整了方向,与裴聿珩面对面地紧紧相贴。她仍是垂着眼静静流泪,感受到男人在她手臂上安抚性的摩挲。
黎昼想调整一下,让自己声音平稳一些再继续说,却听到上方突然传来一道有些低哑的声音:
“我爱你,...宝贝。”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她终于没忍住,许久以来第一次地哭出了声:“不是啊我操......你想想这什么概念,...我当时才13岁,他妈的13岁啊,我真到今天都想不明白。就,附中是什么很烂的地方吗?...也他妈不至于啊......”
最难以接受的部分已经被说出,剩下的坦白就变得轻而易举了起来,黎昼将头深深埋在裴聿珩胸口,感受着男人的体温与胡椒天竺葵的混合气息。
“到这还没完呢。之后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又或是什么别的奇怪心理,处处针对我。...最离谱的是有一次,他借着运动会报名的名义把我叫到班外,指着我脸对我说:‘黎昼,你觉得大家为什么都这么讨厌你?......是因为你丑吗?是因为你胖吗?是因为你贱吗?’”
这是叁个和黎昼完全不沾边的形容词,裴聿珩想。她高贵,优雅,美好,是他心中唯一的缪斯。
“到今天我都他妈想不明白啊......学校隔音那么差,他怎么敢的啊?...后来还有一次,小组活动......被迫和他同桌吃饭。我和另一个人正在讨论《Pride and Prejudice》哪个译本好......没错,我当时还停留在喜欢那种理想故事的阶段。有一个译者和隔壁班的同学重名了......然后,嗯...他真的很可笑,以为我们在讨论的是那位同学。”
“他还真就这么说了。开口之后整桌人都寂静了,和我聊天的那个人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那玩意可能发现尴尬了,就以羞辱我来缓解......他当着整桌人的面对我说:‘黎昼你怎么就这么贱?’”
“不错的是,这个故事加深了我的一个认知:你永远不会知道人性中的恶有多深,他们与生俱来的劣根性究竟有多恐怖。...也他妈算是一个成长了。”
黎昼将头抬起,取了支烟点上,就听裴聿珩声音中带了些冷意:“他叫什么名字?”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你刚刚说的那个......creature。”
“不是宝贝儿,没必要啊。...我到高中之后也想过找人弄他,不至死也得有个精神污染,后来想想,”她吐出一口烟雾,“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不脏手处理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