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升明微愣,“我何时出卖你了?”
柳湘盈将信里的内容告诉他。
柳升明拧着眉毛,还没听完便豁然起身,往书架处一通翻来覆去地找,落了一地的书。
柳湘盈等了片刻,翻箱倒柜的声音停了,柳升明捏着封皱皱的纸拍在她面前,气息急促,胸膛起伏。
“这才是我调查出来的东西。你看一眼就明白,虽然不如你那份多,但也是足以杀头抄家的分量。”
柳升明指着桌上那张纸,双目赤红,“我为了你,这些事儿都敢查。可也是为了你,怕你知道后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所以才迟迟没有交给你。”
“我若是怕,早就能告诉谢远岫,还等那王八羔子来栽赃嫁祸我?”柳升明信誓旦旦道,“哥哥是真心帮你,也是真的怕你做傻事啊。”
柳升明一番话不知真假,听起来却是掷地有声。
柳湘盈伸手拿纸,“那好,这东西就交给我,也不枉费兄长一番美意。”
她伸至一半,那页纸就被柳升明拿走,揣进袖中。
男人背对着她,背脊微微弯着,将一页纸塞到了袖管最里。塞得安心后回过神,柳湘盈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兄妹俩如今什么薄情样都见过了,柳湘盈打着撕破脸面来,柳升明也不同她装样,直说道:“这些就留在我这,你就当不知道,日后好好在谢家过日子吧。”
柳湘盈轻讽:“过日子?柳升明,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现在过的算什么日子。”
柳升明想着信里的内容,又想着那夜亲自将盈娘送到后门的情景,他沉默片刻,半晌后说:“盈娘,你如今已经不错了,何必牵扯进这些事。”
柳湘盈一颗心沉沉坠入谷底,接下来她一个字都不必听。
她冷冷道:“这些事情?我不过是想知道明白,还什么都没做,兄长就这个反应了?当初我去找陆匀音的时候,你可是鼎力相助啊。”
“就事论事。”柳升明神情激动,“哥哥,呸!我,柳升明保证,谢远岫一定不会辜负你。都是男人,我看得出他爱你,绝对不会让你落入任何险境。”
“你只要乖乖待在他身边,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做,就好了。盈娘,听哥哥的话啊?”
柳升明半蹲在她面前,激动得面庞有些红,银炭烧着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柳湘盈牵动唇角,竟露出丝微笑,起身离开。
“盈娘——”
“柳升明,谢远岫就快要娶妻了,知道吗?”
说完,也不理会柳升明什么反应,柳湘盈推门离开。
屋外已经黑透,元氏一直守在门口,见柳湘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刚想上前就听见屋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柳湘盈迎着风,将人、声音、烦忧统统抛到耳后,门口没有管家,只有门房静立,沉默着目送她离开。
银环和绪兰对视一眼,绪兰摇了摇头,银环只能担忧地看着前方的人。
徐明去赶马车还未回来,主仆三人立在廊下,不多时竟落下小雪来。
是真的小,也不密,落在地上转瞬就化了,只留下些湿漉漉的痕迹。
柳湘盈缩了缩指尖,揣在袖中,“今个可真冷啊。”
银环搓搓手道:“是啊,谢大人还嘱咐让带伞,我和绪兰姐姐还忘了呢。”
“没事,我也忘了。”柳湘盈微微仰头,说,“忘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玩意儿。”
她语气凉薄得很,冷瑟得同这雪一般,绪兰和银环对视一眼,不敢多言。
屋里的话她们也听了些许,寻常姑娘家碰上这种事早自绝以表清白,哪有柳家这样上赶着让自家姑娘忍下的。
银环心中百般不明白,绪兰却清楚些。
清白不清白早就不是柳湘盈考虑的了,她只不过想活得明白些。
银环有些受不了了,小声嘟囔,“徐明怎么这么慢,还没来?”
徐明没来许是被困住了手脚,柳升明小气成这样,她是着了魔才会信接她回家的鬼话。
身后是她待了十多年的地方,在门口站着,身子却渐渐冷了,仿佛下一刻就会跟雪似的,融化在地上,化为一团任人踩踏的阴影。
忽而耳边传来马车的声音。
柳湘盈慢慢掀起眼皮,道路另一侧,马车挂着两只灯笼。橙色的光破开雪色,渐渐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