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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1 / 2)

第二区。

临星城中央学院主校区行政办公区。

院长办公室。

整个空间以极简主义的设计理念为基调,充满了清晰、简洁的线条和几何形状,空间显得无比空旷而简练。

墙壁呈现出光滑的金属质感,镜面效果使得整个空间显得更加宽敞。

墙上散落着隐藏式触摸屏幕,可以轻松控制照明、温度和音乐等环境因素。

中央是一个优雅的玻璃桌面,配以简约而舒适的白色椅子。桌面上散落着透明的虚拟键盘和触控显示屏,隐形的LED灯柔和而均匀地照亮整个空间。

桌面上,一株绿植正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向着周围清澈的空气伸展着枝叶,触碰着陌生的空间,像是一个充满了好奇的孩子。

……

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垂下眼看着桌面上的全体投影。

“图院长,我看到你提交的关于中央学院在第六区扩招的提议。”全息投影上的女人有着一张几乎全部被仿生义体替代的无比美丽的脸,她微笑着说道,“你也知道,那些……好吧,这么说可能不够政治正确,但我还是要说,那些低劣愚蠢的市民们配不上中央学院给出的名额。看看每年第六区招来的学生都是什么歪瓜裂枣,除了死记硬背和做题之外,他们什么都不会,上台介绍成果都战战兢兢,连高级义体都不会用——综合素质简直是一塌糊涂。”

被称为“图院长”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很浅的微笑:“你也知道,这说法可不够正确,陈董事,可别让议会的那帮左|派听见了。”

“去他妈的教育公平。”女人笑着说道,即便是在说脏话,她的语气和姿态却依然称得上是优雅,“再这样下去,临星城每年的科研产出可就要被其他超级都市给甩到车尾气都吃不到了,中央学院已经多久没有出现过划时代的成果了?你得加把劲啊,图院长,柏塔给的科研经费……可得用到正确的地方。扶贫这种事,还是让讨选民欢心的左|派政客们去做吧,与公司无关。”

中年男人闭着眼睛轻轻笑了笑,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只有看不出丝毫破绽的笑意:“当然,我看了一下经费预算,似乎今年拨给未来工程控制中心几个实验室的科研经费又涨了不少,估计得有……百分之五十。”

女人说道:“百分之五十啊……要我说,写预算的人还是保守了,应该给到百分之八十才对。”

中年男人停顿了一会儿。

“……对。”他说道,“就该是百分之八十。陈董事,我记得你弟弟刚刚被未来工程控制中心十二号实验室录用为研究员?这可是控制中心名列前茅的实验室了,真是优秀的人才啊。”

陈董事用那双保养极好的白皙纤细的手捂住了嘴,轻轻笑了起来,说道:“哪有,多亏了图院长指点啊。图院长不愧是中央学院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院长。”

“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中年男人笑道。

陈董事放下了手,

保持着微笑说道:“这么一想,图院长想在第六区扩招,肯定也有您自己的想法和道理,我呢,学业不精,脑子也没有你们这些科学家灵活,干脆也就不掺和你们学院的事情了。下周的会议上,您会得到我的支持的。”

……

图子楠挂断了通讯。

他脸上虚伪圆滑的笑意瞬间褪去,随即被某种刻入骨髓的疲惫所替代。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低下头看着整座临星城。

他今年已经近百岁,但感谢当代的生物科技,他看起来依然只有四十岁左右,浑身包裹在量体剪裁的西装内,身材显得高挑、修长而精致。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头发浓密而有质感,只是已经有了些许银发,眼角也有了不太明显的细纹。

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他面容的英俊。那显然是一张没有用科技修饰过的脸,却比临星城不少所谓的明星都要漂亮精致得多。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沉寂、阴郁、稳重、如同历经千帆的气质太突出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对他而言,八点似乎只是夜晚的开始,他还有很多时间去完成很多工作和任务。

……可他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老了。

他不再是那个二十岁不到、精力充沛、鲜衣怒马的少年了。

那时候他体力旺盛、充满渴望,总是不知疲倦地为了理想而不断学习、不断研究、不断产出成果。

而这个世界也在不断回应他,不断激励他,不断用掌声和欢呼声来刺激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在那条他所希冀的赛道上永不停歇地奔跑下去,他甚至以为,他们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

——直到他的老师、他的明灯、他的引路人满身鲜血地死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他在柏塔这座大山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直到希望一次次破灭,他们亲手创造出来的自由学术组织被逼到无法生存的边缘。

——直到他的挚友、他的同门名声狼藉地被送入疯人院,整个潮汐瞭望分崩离析。

——直到他们一步又一步地退让、最终退无可退,坠入悬崖。

到了那时,他才突然明白,知识不是无价的,生命也不是无价的,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金钱买到,而这个世界上唯一有价值的也只有金钱。

这就是临星城运作的法则。

他的老师打破了这个法则,于是他的老师被宣告淘汰,而他身边那些负隅顽抗、拼死抵抗的朋友们、同僚们,也都付出了血的代价,死的死,疯的疯。

于是,他终于亲手撕碎了那个年少时的自己立下的梦想。

……就像是撕碎自己的灵魂。

疼痛只是暂时的,而后便是漫长而又平静的绝望。

时间会治愈一切,绝望过后,只剩下永无止境的麻木灰烬,再无燃烧的希望。

“今年的科研经费预算

,十二号实验室增加百分之八十。”他说道。

屋内的人工智能立刻给出了回应:“好的,图院长。在总额不变的情况下,您需要缩减其他实验室的经费,请问您要现在就做出决定吗?”

“……把那几个研究新型感染抑制剂、水下都市建造技术、乌云层磁场和非生命失控体的实验室经费等比削减。”图子楠说道。

“好的,图院长。十二号实验室原本的经费就很高了,增加百分之八十的额度平摊到符合条件的九个实验室上,也会带来百分之四十的经费缩减。”

……百分之四十的缩减。图子楠皱起眉,一种轻微的麻痹感贯穿了他的大脑,耳畔传来蜂鸣声,他意识到自己在耳鸣。

“……我会向这几个实验室的带头人以及感染科医生协会解释的。”他咬了咬牙,似乎是在缓解耳鸣,“你照做就行。”

“好的,图院长。”

耳鸣被缓解了。图子楠望着脚下延绵到大地尽头的城市,从口袋处掏出了电子烟,动作迟缓地吸了一口。

……新型感染抑制剂、水下都市建造技术、乌云层磁场、非生命失控体。

这些东西不重要吗?

不,很重要。

但柏塔不喜欢,因为投资和回报不成正比,对公司来说利润不够——这足以成为学院毙掉他们课题和项目的理由。

哪怕他今天不缩减,公司也一定会在未来插手,甚至直接取消掉实验室。

……更何况,他需要以此为筹码,获得陈董事关键一票,让柏塔董事会同意他对第六区扩招新生。

第六区的招生名额已经从十年前的两百人缩减到了一百人,整整少了一半,而今年更是要缩减到八十人。

……图子楠已经无法继续对此坐视不管了。

他仍记得反对教育资源高度集中与学术垄断的梦想,哪怕这在极端精英主义盛行的柏塔眼中几乎就是一个天大的笑柄。

那些第六区的孩子们有权利进入中央学院,他们有权利通过读书改变命运、跨越阶级。

……而不是在阶级与贫富无限分化的两级世界中,悄无声息地死于命定的卑微与贫穷。

无论是缩减部分实验室的经费,还是继续对第六区缩招,对图子楠来说都难以接受。

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这是最具有“性价比”的选择。

是啊,一切都只是利益交换而已。他做这些“恶事”已经足够熟练了,熟练到不需要犹豫,也不需要愧疚。

他会如同一个空壳,平静而麻木地度过这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但是偶尔,他也会想起旧事。

他会想起自己的同学们,想起那些为了一个课题、为了一本专著或者论文、抑或是一个新发明专利而彻夜不眠的夜晚。

当然更多的,是想起自己的老师。

那个牵着他的手,带他从什么都不会的孩童一路走到学术顶峰的老师,那个总是会摸着他的脑袋

朝着他微笑的老师,那个让他每每想起都会心痛如刀绞的老师。

她离开的时候,甚至还不到三十岁啊。如果她还在的话,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他吐出一个烟圈,烟圈缓缓向上飘去,他透过那个完美的圆环,看见肮脏的、刺眼的、斑斓的夜空。

……如果老师还在的话,现在应该会直接把他的烟给抢走,扔进垃圾桶。

然后……然后她会说什么呢?

她会说:兔子,你学坏了,小心把脑子给吸坏。

……可他已经吸了五十年了。或许六十年?他不记得了,他早就学坏了。

或许他的脑子也早就已经吸坏掉了吧。

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大脑又有何用?他需要的只是在日落之后来一支能够止痛的麻醉酊剂,让他遗忘在午夜梦回时找到他的冤魂。

——可那个属于曾经年少自己的冤魂,始终会找到他,满目失望。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

就在此时,一个机械的电子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图院长,您有新的邮件。”

图子楠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墙壁上投影出的时间。

……这么晚了,会是谁?

“发件人?”他说道,声音低沉。

“……我无法读取。”办公室内的辅助办公人工智能说道,“邮件来自一个加密过的特殊通讯频道,无法追踪。”

“……是吗?”图子楠没有神采的眼睛瞬间聚焦,他掐灭了手中的电子烟,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迈着修长的双腿快步走到了电脑前。

人工智能体贴地为他打开了邮件,图子楠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那个邮件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一个已经在图子楠的记忆中快要消失不见的印记。

——那是属于潮汐瞭望的印记!

“……切断电脑与校园内的子网的连接。”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略显沙哑,却无比平静,“启动一级加密。”

“已断开连接,加密已启动。”

……或许是哪位老同学,图子楠想着。

他不想惹麻烦,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同学惹麻烦。他太了解自己的那些老朋友们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对自己接任了中央学院院长一事极为不满,在他刚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收到谩骂、或是表达失望的邮件。

那些潮汐瞭望的同僚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图子楠要答应柏塔。

……为什么他甘愿去给公司当狗?!他对得起郁老师吗?对得起千千万万信任潮汐瞭望的学者吗?!

要知道,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几乎所有人都肯定郁老师的死一定与柏塔有关!他们是帮凶!而你图子楠作为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你居然加入了柏塔?!

叛徒!

所有人都替郁贤感到心寒和不值,她直系的三个学生,图

子楠加入了柏塔,喻秋文进了疯人院成了废人,原露加入了奥卡西——一切都显得如此可笑而又可悲!

然而图子楠的解释在他们看来却像是狡辩。

他已经在经年累月的挨骂下免疫了这些邮件,但他依然不希望柏塔发现自己这些老朋友的行踪。

毕竟,柏塔无论是在政界还是在法学界,都有着太强的能量。只要它想,它甚至可以以侮辱诽谤之类的罪名,将他的老朋友们全都抓进监狱,从重判罚。

越是了解柏塔,图子楠就越恐惧其庞大到没有尽头的能量和影响力。那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所以,他必须得保护他的朋友们。

今夜这封邮件,估计也是哪位老同学写来骂他的吧。

——忘恩负义、见钱眼开、背信弃义、公司狗。

——叛徒、败类、潮汐瞭望的耻辱。

随意吧,他从不否认这些指控。

——让他看看你们又有了什么骂人的新花样。

……或许启用了潮汐瞭望的内部频道,就已经算是新花样了吧。图子楠不得不承认,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印记确实让他心脏抽痛了一下。

图子楠面容平静地放下烟,拿起了茶杯,打开这封来自潮汐瞭望内部加密通信频道的邮件,瞄了一眼发信人的名字。

——发件人:郁贤。

他愣了一下。

“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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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图子楠说道,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闭嘴!”

人工智能不再言语,而图子楠的眼眸里迅速充满了红色的血丝,他死死捏着鼠标,颤抖着克制自己手掌的力量。

……不可能。不可能!

潮汐瞭望的内部频道只有本人才能登陆进去,可是郁老师她……她早就已经……

图子楠把一手的玻璃碎渣连带着鲜血扔进垃圾桶,迅速阅读邮件的内容。内容很简短,他却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

她喊他“兔子”。

他的郁老师啊,就像是八十年前那样,亲切地喊他“兔子”。

“好苗子……好苗子?”图子楠有些恍惚地想着,“她知道我担任中央学院院长了?她……”

她生气了吗?她会不会骂他?

……一定会很生气吧,毕竟他们当初成立潮汐瞭望的初衷,就是反抗公司的学术垄断啊,可他却加入了临星城最大的垄断资本柏塔控股的私立学校。

……不,不对,图子楠你疯了吗!郁老师早就已经死了,她不可能给你发邮件,你吸烟真的把脑子给吸坏了!

是他太老了吗?老到糊涂昏聩,

() 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左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图子楠下意识看过去,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被玻璃给割破了。